相比纪君祥的元杂剧而言,影片《赵氏孤儿》改变了精神内核,不再是传统意义上英雄人物崇高而悲壮的选择,而是一个小人物掉入大漩涡的故事。元杂剧是高度鲜明化和理想化的,电影试图让人物高度人性化和立体化,以现实的角度解读历史事件,但主题和线索却有些错乱。
影片中赵盾(鲍国安饰)和屠岸贾(王学圻饰)都是晋国的权臣,明争暗斗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屠岸贾设计陷害赵盾,言其毒*晋灵公,灭了赵氏全族。赵朔(赵文卓饰)妻子庄姬公主(范冰冰饰)是晋灵公的姐姐,屠岸贾对其有情,不忍下手,对孩子却一定要斩草除根。庄姬目睹夫君赵朔身亡,悲痛中拼死生下婴儿,恳求医生程婴(葛优饰)将其交给中大夫公孙杵臼(张丰毅饰)。屠岸贾的部下韩厥(黄晓明饰)奉命搜捕孩子,庄姬苦苦哀求后自尽,韩厥说孩子没出生就和庄姬一起死了,屠岸贾得知真相后砍瞎了韩厥的一只眼睛。
程婴将孩子带回家中,屠岸贾以全城婴儿性命来威胁藏匿赵氏孤儿的人。程婴妻子(海清饰)也刚刚产子,官兵搜捕时她抱的是赵氏孤儿,被当成程婴的孩子抓走,而程婴的孩子以赵氏孤儿的身份被公孙杵臼接走。
所有父母都来认领自己的孩子,程婴来迟,屠岸贾生疑,知其与赵氏孤儿有关,在屠岸贾胁迫下程婴说出赵氏孤儿的去向,他以为公孙杵臼已将孩子送出城。可没想到的是,城门封锁,程婴的妻子和孩子藏在夹壁墙中,被屠岸贾搜出并*害,公孙杵臼也因此殒命。
程婴救赵氏孤儿是主观意愿,但用自己的孩子换赵氏孤儿却是阴差阳错,他没有任何机会说出真相,因为屠岸贾会在分不清真假的情况下将两个孩子一起*死。他招出公孙杵臼也出于无奈,因为他不想一百个婴儿因此丧命。
影片中的程婴是个小人物,他当初并没有想到,为了他的善念,妻子和儿子会付出生命的代价。程婴的行为与元杂剧相比,变主动为被动,是人性化的诠释,影片以当代人的视角进行解读,有其合理性。
当陈凯歌导演改变了元杂剧前半部分重要的剧情,就需要同时改动后半部分进行呼应,因为人物和主题前后应为一体。遗憾的是,后面采用了元杂剧剧情,程婴携子程勃做了屠岸贾的门客,他忍辱负重将孩子养大,为的是告知真相,让程勃亲手*了屠岸贾。
他心中的仇恨可以理解,毕竟屠岸贾的官兵在完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了他妻子,但就剧中程婴的人物形象而言,他不是元杂剧中为朋友两肋插刀满腔热血的英雄人物,他本质上不是为赵氏复仇,而是为自己家人无辜惨死而雪恨。他懦弱、平庸,甚至不具备复仇的能力,更不会选择一种极端的复仇方式。电影情节和元杂剧剧情生硬拼接,并不贴合,一定程度上已经扰乱主题。
影片结尾程勃的情绪转变缺少交代,他得知真相后气愤地和屠岸贾厮*一阵,程婴和屠岸贾说“你该*的是我”,屠岸贾告诉他让开但他不动,于是屠岸贾一剑刺中他,之后程勃又一剑*了屠岸贾。这一镜头莫名其妙,给人感觉非常仓促。一句话点评:编剧编蒙了,导演导蒙了,观众看蒙了。
影片前半部分情节是顺畅的,本人试图理顺一下后半部分,保留人性的主题并将其放大,融合原情节改动如下:
庄姬临死前交代,不要告诉孩子父母和仇人是谁,让他过老百姓的生活(原情节)。程婴牢记嘱托,但为了给家人复仇,做了屠岸贾的门客。本来他不想将孩子牵扯进来,可屠岸贾偶然间见到了程勃,甚是喜爱,将其收为义子。程婴一方面千方百计保护孩子以防真相暴露,另一方面寻找机会对屠岸贾下手(改动情节)。可老谋深算的屠岸贾回想当年夹壁墙中母子相依的情景,得知眼前的程勃才是赵氏孤儿(原情节)。他对程婴一直有所戒备,程婴下毒也被他及时发现。他出于愧疚放过了程婴,毕竟当年他的部下滥*了程婴妻子。程勃得知身世,想对义父下手,最终放弃(改动情节)。程勃在战场遇险,屠岸贾救了程勃(原情节),最终死于韩厥箭下(改动情节)。
改动之后,程婴就是个平庸而悲情的人物,甚至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他的一切选择都是境遇使然,但他善良、隐忍、慈爱,同样有感染力。屠岸贾做事狠绝,但内心也有柔软的一面,当年真相存疑,他没有同时*掉两个孩子,如今也放过了程婴父子。他的死是一种必然,此种方式是对他曾经罪恶的救赎,也符合韩厥单纯的复仇心理。
简而言之,元杂剧的主题是忠义,影片的主题可以选择人性或复仇,但是,只能按照其中一种来设定人物形象并展开情节,以避免交错表现的混乱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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