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断绝父女关系,就算八十几岁从小带她长大的奶奶很可能被气得一病不起,她也一点都没回头,当晚就搬着自己所有的衣物去了男孩子家里,再也没回家过。
16岁时的爱,真的可以为了它去和全世界作对,即使一无所有,即使要对抗全世界也没有关系,我的世界里只有你。
高中时参加了邻居家姐姐的婚礼,那时候姐姐嫁的那个人30岁,大她11岁,离异带孩子,糖尿病晚期,每个星期必须要去医院化疗两次,而且随时可能病危。他的生活费和医疗费都是靠市里、县里、地方台报道他的病情和贫困处境后大家的捐款来维持。
没有意外,所有人都反对她的婚礼,我要去参加她婚礼也被我妈骂了两顿。
邻居家姐姐的妈妈从小就有残疾,四肢变形全都蜷缩到一块,而且还患有咳嗽顽疾。她一共生了四个孩子,两男两女,两个大的儿女自己养着,后面生的两个,因为太穷养不起送给别人养了。邻居家姐姐的爸爸是他们家唯一的劳动力,可是在她几岁时就去世了。她爸爸去世后,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哥哥挑起养全家的单子,十几岁就跟着家那边的大人到处去打工挣钱,养活这个在风雨里飘摇的家。
我那时候最深的印象,就是邻居家哥哥背着他四肢残疾的妈妈在泥泞的乡间小路上走路,天灰蒙蒙的,下着小雨,路边青草倍儿绿,这一切看起来是那么有活力,但沉重压抑的感觉却死死压在那抹残存的活力上。
她结婚时,婚戒是在路边买的,就是那种地摊上十元一个的假金戒指。她相依为命的哥哥没到,她家所有的亲戚都没到。
举行结婚仪式时,男方妈妈先给她妈妈跪了,感谢她妈妈把女儿嫁个她那个可能随时病危的儿子;跪完后又给她跪,感谢她不嫌弃他们家那么穷,负担那么重,愿意照顾她那个没有劳动力而且可能随时病危的儿子;我坐在旁边,看三个女人抱在一起哭得昏天暗地。邻居家的阿姨哭得特别厉害,她被人搬到高高的凳子上,一动不动,看着未来的亲家跪在地上,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是看着女儿,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劲儿哭,哭得浑身发抖。
是啊,自己过了一辈子苦日子,她怎么忍心好端端的女儿嫁给那样的人家再受一辈子苦,可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只有端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接过女儿女婿敬来的茶,边哭边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没有机会开口问她把女儿嫁个那样的人家乐不乐意,也没有机会问她如果不乐意为什么还参加她的婚礼。
她的死,给了我最准确的答案。
现实残忍而真诚。邻居家姐姐结婚后不到一个月,她就因病去世了。死的时候只有五十多岁,我想如果没有那场婚礼,她的寿命或许还能长上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