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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吉离婚前就找好了备胎。
一个刚刚北漂没多久的26岁姑娘,他们公司的会计。我们叫她小八吧。
这俩人勾兑,从算钱开始。
单位聚餐,吉吉每次都主动负责去结账。
小八呢就很默契地帮着算账,尾数统统五入而不四舍,不过5的,比如44,就算45,如果是46,就算50,俩人一唱一和,算完了统一交给吉吉。小八是知道他占便宜了。抿嘴一笑,也不争。
他们俩恋爱的历史,就是一部惊天动地可歌可泣的省钱史。
周末尽可能加班,因为有钱赚还能免费蹭电蹭空调,下班了会从单位饮水机里接满满一大塑料水壶(没错,是饮水壶,但绝对是你平生见到的最大号的喝水的壶)带回家去。
不加班的时候就去家附近的超市或商场,试吃小点心,试喝酸奶,或者赖在门口,跟人要购物小票,积攒到数,去参加活动,兑换奖励的锅碗瓢盆和小家电。
他们打得火热的时候,吉吉还没离婚呢,俩人开房的钱都省了,直接借口值班,在单位把事情办了。
就这样,吉吉一开始也是不愿意离婚的,因为最直接的差异就是小八的收入只有4000,不到他老婆的1/10啊。
可是架不住有人给小法递消息,传小话,小法很快就发现了奸情,最后离婚了。
还好还好,吉吉保住了利益的最大头——房子。
前天离婚,后天儿,小八就拽着吉吉去结婚了。
吉吉还想拖延,小八威胁他说,你可别忘了你报的那些假发票,我就一临时工,你可是好不容易进来的正式工。
结婚了,小八直接把吉吉工资卡收缴了,吉吉想要钱,都被一句话:“咱们省钱备孕生孩子”给否了,每天吉吉只能吃便当了,而便当,通常是冰箱里的剩菜或馒头面包。
5
再后来,小八的弟弟来了北京,住了他们家的客房。
再后来,小八的堂妹也来了北京,住了他们家的沙发。
再后来,小八的爸爸妈妈带着小八姐姐的儿子来北京看病。小八把主卧让出来给爸爸妈妈,让吉吉和她挤客房,堂妹和弟弟在客厅搭了一个二手架子床。
小法中间回去拿东西,看见了一次,那间曾经洋溢着法式风情的公寓,已然沦为群居屋。
他们家原来挂在墙壁正中的一只超薄液晶电视,已然无影无踪。
据说,被小八的姐姐回家时,拆!走!了!小八姐姐说,反正你们也不看!
吉吉也想反抗,人家一家子亲戚围上来,你咋地咋地?我女儿(姐、妹)一个黄花大闺女嫁给你一二婚,你还想咋地咋地?
小法把自己养的两颗绿萼梅和一颗红玉珠搬走。
小八抱着肩膀,倚在阳台上,不可思议地咕哝:“啥?啥?叫一辆车,花上千块,就为了搬这几颗破草?!这是傻逼了吧?”
小法看了吉吉一眼。吉吉头发油腻,鼓着肚子,象一个发福的蛤蟆,瘫坐在沙发上,跟前一瓶没有标签的白酒和一个纸杯,单位拿的,客厅里一股劣质酒精味。
这是小法最后一次看到吉吉。
这年年底,就象传奇小说一样,吉吉死了——死法离奇到没人相信。
单位尾牙,年末聚餐,鬼才知道吉吉怎么回事,饿死鬼投胎一样左右开弓地吃,他们夫妻俩一盆一盆地朝自己桌上搬三文鱼、大虾、生蚝、烤肉。烤乳猪上台,他们全抄。一边吃,一边还偷偷地往包里塞。
小八已经*了,所以也没人好意思说什么。
吃太饱,又喝了太多白酒,回家蹭别人的车,他车上吐了,车主不高兴地开了句玩笑:“你明天给我负责洗车啊!”
他就使劲忍着不吐。
食物在食道回流,一下子涌进了气管。
——窒息了。
窒息了。窒息了。
他老婆小八虽然也坐在后座,不知道是在玩手机还是在干嘛,从头到尾,一直到他滚在地上抽抽,都没发现他窒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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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想到的是,吉吉的爸爸妈妈虽然也挺厉害,毕竟没文化,加上人单力薄,已经没了儿子只能指望留下孙子,遗产大战时节节败退,单位抚恤金(倒霉催的)、开车同事的赔偿金(倒霉催的X2)和房子都归了小八。吉吉爸爸妈妈一共拿了个零头,哭哭咧咧抱着骨灰盒地走了。
财产落定,小八,竟然把,六个月的,孩子,打!了!
吉吉像一个辛苦的公鸡,一粒一粒地从别人脚下手里,搂食打草,又抠又抢,算破天地积累了一瓢家当,而老天爷一抬手,就全部打翻在地,连着他的人。
小八,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她大概也不会逃过天道:“省着省着,窟窿等着。”
一切挖空心思的算计,都只是命运的零存整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