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志同道合。
忘羡心里有共同的道义,共同的理想,共同的坚持。
一开始是因为无羡是唯一敢逗忘机的人(可能有点像忘机的母亲),因为无羡扯了忘机的抹额,给了他强烈的暗示。
后来是因为玄武洞,无羡挺身而出救护绵绵,“你风光明媚耀眼,我按捺住悸动心弦,默默描绘你的容颜”。
再后来,是因为无羡“是非在己,毁誉由人,得失不论”。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忘机是执拗的人啊。
我一直觉得,爱情也好,亲情也罢,都属于我们珍贵的亲密情感。爱情就是我们自幼获得的亲密关系的后天补充。所以,童年越是缺爱的人,越是对爱情渴望。
同理,我们也会倾向于在爱情中复现自己童年的亲密关系,比如寻找类似父母的异性。我们也会倾向于把童年在亲密关系中缺失的东西在爱情里补全出来。
所以,我想从含光君的身世和成长说起,分析一下他的情感心路。
一童年对于蓝忘机的影响关于二人的童年,泽芜君给过几个重点信息。
1他们早早失去了童年。
先是亲情上,自从出生就与父母分离,六岁丧母。
含光君放在现实生活中,是大概率要长成问题小孩的。何故?缺乏母爱。
含光君为何没有成为问题小孩?叔父严格的家规约束。
含光君的端正,是叔父用规矩像模具一样硬从外部塑造起来,依靠复杂的规则和强大的自我约束实现的。并不是自内向外生发出的完善的人格。
所以,无论情感上还是生活上,他都是一个几乎没有童年的小孩。
忘机的内心一直悄悄藏着一个很大的空洞,这个空洞既是对亲密关系的渴望,又是对于很多他没有机会体验的人生状态——比如其他丰富多彩的人生方式,亲密关系如何处理等等——的好奇与茫然。
就像我们常常遗憾有些乖孩子怎么长着长着就学坏了一样。如果有人刚好利用忘机的这些缺失引逗他,忘机很难不中招。
魏无羡就是那个闯入乖孩子蓝忘机的生活,要带他“学坏”的“坏孩子”。当然,值得庆幸的是,无羡的邪气只是表面上的离经叛道,从内里而言,他的人格如忘机一样正直无暇,这也为后来他真正赢得忘机的尊重埋下伏笔。
无羡与忘机相反,他拥有宽松的成长环境。甚至不像江澄那样需要承担未来家主的责任和母亲的期待,无羡活得毫无压力。
江宗主以及姐姐江厌离对他的爱护替代他的父母让他自内而外长出健康的三观,如果不考虑孤儿的身份,在江氏变故之前,无羡是个被上天眷顾的孩子,所以他可以不在意外界规矩,轻松快意地做一个看上去离经叛道的人。
我们可以理解为,在因为家族变故被迫成熟前,魏无羡的童年期格外长,格外自由。
魏无羡拥有忘机潜意识里最渴望的东西。
无羡的自由成长和离经叛道为忘机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窗,同为年轻男孩,他的天性何尝没有对这些新鲜生活的向往。
但是叔父灌输给他的教养让他没有机会看清自己真实的想法,按照从教养中得到的经验,他把对无羡的感受解读为讨厌。
这就构成他自我认知上的矛盾,明明面上对魏无羡冷言冷语,自以为很讨厌他,却又不断被哥哥发现其实兴趣和目光都在随着无羡走。
这是第一步,忘机遇到了一个令他好奇,甚至暗暗“羡慕”的人。
2童年有限的相见中,他们的母亲喜欢逗他们。
忘机跟母亲的互动方式就是母亲主动逗惹,他被动接受,而且并不回应。
可以看出缺失的童年让忘机处理亲密关系的能力非常笨拙,但是这其实是他一生都非常珍贵的情感体验。
你会发现,在后来与无羡的相处中,尤其是后来几次醉酒中,忘机一直都在不断试图复现这段经历。
在魏无羡之前,含光君在其他人那里获得的是正常的普通社交。
即便有人表达爱慕,估计大多也是蜻蜓点水式的,表达——遇冷——羞惭离开。能够不被他的冷脸吓退,死缠烂打的,估计魏无羡是第一人。
所以魏无羡无意中复现了小忘机跟母亲的相处模式。一个主动逗惹,一个冷脸不理。
人在童年时期的快乐是这一辈子最牢固的快乐之源。成年后的我们做很多事情,都不过是为了复现那些记忆深处的幸福感。
魏无羡无意间戳中了蓝忘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面对魏无羡,虽然他在意识层面的直观感受是讨厌,但是潜意识里,很可能是非常的享受和不舍。
其实类似的关系在生活中也很常见,小男孩经常欺负某个女孩子,女孩显得非常讨厌他,但是一旦男孩子不来了,小女孩又会很失落。
欺负,招惹,虽然形式讨厌,但是本身意味着关注,关注就是爱,我们都渴望被爱,尤其是忘机这样从小缺爱的人。
比起因为自身优秀才能获得的欣赏,爱的实质更应该是让人充满安全感的亲密关系,是知道自己无论怎么样都会被包容接纳的幸福感。
忘机以往的人生中,只有遵守规则做到极致优秀才能获得叔父的肯定,这种爱是有条件的。更不要说其他人对于忘机遥远的仰慕,无不是建立在他优秀的基础上。
无羡地死缠烂打正给了忘机这样一种感觉——这是一个无论自己怎么做,怎么待他,都对自己充满兴趣的人。
对忘机来说,这是一种很特别的安全感。
这种感觉,很难不让缺爱的他心生在意。
二魏无羡的人格魅力同窗期间埋下的种子一直在潜滋暗长。到了共同猎*玄武怪兽,则实现了一个小突破,开始让忘机清晰意识到他对无羡的感情。
极端危险的环境,冒死相救的情谊,协力猎*的亲密合作,都很容易催化人之间的感情。更重要的是,无羡在这件事情中表现出的勇气,正直,赢得了忘机意识层面的真正尊重。这是两个看似大相径庭,其实在灵魂上却能产生共鸣的人。所以这段感情开始破土出芽,进入忘机的意识层面。
所以他会愿意顺从无羡的要求唱歌给他,把无羡放到自己大腿上,在无羡为绵绵会一生记住自己洋洋得意时,他会一时激动流露情感,嘴上说的是绵绵,心里想的是自己。甚至醋意萌生,偷走绵绵送的香囊,既解了情敌之恨,又得了一个思念无羡时可以寄托的信物。
忘机也进入他的第二纠结阶段,雅正的家训和自己对一个同性抑制不住的爱慕。
三在压抑和磨砺中走向成熟的爱情动心的瞬间是爱情中最美妙的时刻,但动心从来不能等同于爱情。
爱情应该像最好的酒。经历了内心千回百转的酝酿,在寒暑催化中散去那些涩口的稚拙,才能用更温柔更坚定的怀抱表达出内心最深的情意。
爱情应该催人成长,反之,我们唯有走向成熟,才能处理好前路上的问题,给对方真正有价值的爱和支持。
忘机的单恋岁月也是他对无羡的理解逐渐加深,自身的人格逐渐独立,对感情的理解逐渐成熟的过程。
起初,感情是忘机不敢正视的困扰。这感情太过惊世骇俗,不符合社会眼光,更不可能为家训所容。所以,忘机把它当做自己内心见不得光的毒蛇,一面被它控制,一面又拼命地压抑它。
所以,一方面他开始不由自主地留意无羡的一举一动,射日之征之后的百凤山围猎大会上,无羡扔给他的花他一下就接在手中。甚至抑制不住亲了无羡。另一面,他又痛恶这样的自己,事后生自己的气,愤怒砸树。
除开道德眼光这一层阻碍,魏无羡对调戏姑娘的兴趣爱好也暗示着他对自己的浑然无意。对当时的忘机来说,这是一段注定没有结果,徒增烦恼的爱情。
这时的忘机,一面在自我痛恨中挣扎,一面又在无望的凝望中让自己的心跌下凡尘,一路低到尘埃里。
我们很多人在这个阶段往往选择放弃,通过疏远对方,来迫使自己放下。
忘机也是这么打算的,所以他一直冷淡地跟无羡保持距离。
但是因为无羡修魔道,问题则开始复杂化——另一面,忘机做不到眼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走上凶险的邪路。
所以射日之征途,忘机就不惜与无羡因为争执打起来。
再到后面无羡的状态愈发不对,他极度忧心,更是几次制造机会出现在无羡面前了解近况,以朋友的身份婉转规劝。
然而,无羡却厌恶他的说教,渐渐与他疏远。
忘机的情感路上也添了新的挑战——人生理念冲突。
忘机自幼接受的是谨守礼法的教育,规则是他心中无需质疑的天然正义的。
他跟不拘泥规则只凭本心的魏无羡天然会有冲突。
无羡走上大家眼中的邪路,虽然事出有因,但是他无法真正理解。
这时的忘机,对自己的教育背景有下意识的维护。
他虽然怀有好意,要把无羡掰回自己所认为的正路上。但说出的话,无不是何不食肉糜的高高在上的说教。
对于无羡曾经遭遇的绝境,无羡做出的选择,他没有耐心去理解。
所以,这时的他,根本不受无羡欢迎。
到了无羡开始公然与天下为敌时,忘机做出了他的让步——既然扭转无羡不成,那就先把他带到云深不知藏起来。
爱人与社会冲突时,他选择保护爱人——虽然是用悄悄的方式。这说明,在爱情的挑战下,道德规矩的神圣性在忘机的心中正在逐渐松动。
爱和立场,爱和家族之间,他悄悄选择了爱。
可惜,藏匿意味着逃避和认错。无羡不觉得自己有错,更不愿逃避。所以,他依然无法理解忘机的好意。
所以,忘机的好意依旧只能是空想。
等到众叛亲离的乱葬岗时期,忘机依旧没有放弃,选择去探望无羡,理解他的处境和选择。
他虽然担忧无羡修鬼道的风险,也同样看到无羡与世家为敌背后的原因,看到无羡身上那种不与世同污的孤勇。
甚至,他可能因为无羡不肯配剑也已经隐隐猜到他灵力受损,不得不修鬼道的无奈。
无羡一直是那个无羡,无论他修什么道,他都依旧是当年屠戮玄武时那个跟自己一样不畏强权的正直少年。
直到此刻,忘机才意识到,无羡一直与自己在灵魂深处共鸣着。这是一个值得他深爱和守护的人。
他终于战胜从小被树立在心中至高无上的规则,愿意站出来旗帜鲜明地陪伴无羡——无论对方是否接受自己的情意,不惜与天下为敌,不惜与家族为敌。
这段单恋的磨砺,更重要的价值是忘机独立人格的觉醒。
他开始建立自己的是非观。
他不再只是蓝氏家规下的提线木偶。
他是自己的主人。
唯有如此,蓝忘机才能敢于肯定自己,表达自己,才能有勇气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在家规和自我之间找到平衡。
唯有如此,他才能冲破自身的障碍,坦坦荡荡地承认这段感情。
后世无羡复活后,忘机与他的默契,对他小心翼翼的呵护,面对外界眼光的泰然自若,无不缘于这一世默默单恋中心灵的成长。
正是深刻的爱意和时光把他打磨成了最好的样子,忘机才能在无羡归来后给他最好的守护,最终收获属于自己的爱情。
可以说,蓝忘机的感情史是可以理出一条清晰的成长线的,他并不像很多小说男主角那样是个一出场就十分完美的情场高手。
但忘机这个角色最令人感动的地方是,自从他动了心,无论面对怎样的困境,无望,迷茫,孤独,责罚,都没有使他想过放弃。
无望的时刻,他选择隐忍。在对方可能需要时,他永不放弃地用自己的方式给与帮助。在对方走向毁灭和癫狂时,他选择表达和陪伴。
这种痛苦无望的单恋,设身处地地想,很多人都承受不了。
所以,忘机真的有一颗坚强的大心脏。
反过来,他对感情的坚定又像一盏明灯,引导着他最终发展出独立的自我,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
虽然很喜欢无羡归来后他们终于修成正果的爱情,但在我看来,这才是人生对他更重要的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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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闲下来又看了一遍小说,兴致又起,来满足下评论里一些小伙伴的要求。
关于魏无羡对蓝忘机的感情按照我分析忘机时用的亲密关系理论,谈无羡的感情其实绕不开江家,所以顺道我会说说江澄。
先说结论:
蓝忘机对于上一世的魏无羡来说,既是一个特别的人,又谈不上是个多特别的人。
从作者的表达来说,她希望暗示上一世无羡是喜欢忘机的。
理由是优柔篇中,无羡忘机躲在草垛中听小夫妻聊天,听到丈夫说小男孩都是喜欢谁才欺负谁,魏无羡笑容一凝。
但是如果抛开这一处孤零零再无呼应的暗示,无羡在上一世对忘机持续的关注更像出于一种少年的征服欲,其中喜欢的成分,是极其暧昧不明,浅到无羡自己都毫无察觉的。
魏无羡在上一世中,必是个胸中有骄气的少年。
因为天资纵横,总是付出一点点努力就能收获别人望尘莫及的成果。搞人际关系也是如此,无论是收服迷弟做跟班还是收获姑娘芳心,从来如鱼得水,无往不利。
偏偏在蓝二这里碰了钉子。
所以求学期间,他一次次地纠缠忘机,正面的冲突不少,事后做小伏低的道歉也不少,可谓软硬兼施。想求个什么结果呢?——咱们做朋友吧。
偏偏忘机不松口,不理他。
就此认输么?无羡自然是不肯的,那就反过来调戏人家。
包括后来一次次遇到忘机,无羡上来总想先确认下关系拉拉交情,咱们是熟人吧,咱们一起做过什么吧。
偏偏忘机就是死活不松口,不熟。
从无羡的角度,忘机更像一个他感兴趣的猎物,为什么感兴趣不好说——或许是品貌出众,忍不住想亲近;或许是卓尔不凡,激起了共鸣——总之,他想收服他,跟他建立情感关系。
无羡不算一个执拗的人,忘机这个猎物难收服,他却总不愿放弃,正说明他对忘机兴趣之大。所以,跟众人相比,忘机对他来说,是个特别的人。
为什么又说忘机对他而言不是个特别的人呢?
因为忘机从来没回应他,所以也没有机会跟他建立情感上的紧密联系。所以他不会对忘机敞开心扉,忘机对他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力。
对无羡来说,特别的人有哪些?
代替父母的江宗主一家。
这其中,江宗主和师姐江厌离跟他是强联系,虞夫人跟他是弱联系,江澄则相对复杂。
为什么说江澄相对复杂。
因为虽然两人感情甚笃,但江澄一直不能算一个稳定的情感支撑者。
他会常常在二人的关系中产生疑惑,常常需要魏无羡小心翼翼地解释,宽慰他,来维护这段关系。
尤其在后来魏无羡修鬼道后,他轻易就受人挑拨,选择跟无羡决裂来自我保全。
他既是魏无羡重要的情感联结者,又常常扮演情感中的危机来源,是个潜在的伤害者和背叛者。
从这点上来说,江澄的内心强大度以及对魏无羡的感情远远不及姐姐江厌离,他给不了魏无羡在亲情中最重要的稳定感和安全感。
同样的,因为从来没有机会敞开心扉,上一世的蓝忘机也同样给不了无羡最需要的这两样东西。
再谈江氏亲情对魏无羡的重要性。
外人给的爱,再深再好,也是从天上白掉下来的。它可以从天而降,也可能随时因为各种原因被收回。
接受者不可能像对父母一样坦然对外人提要求,所以得到的那一点幸福总是伴随着更多的委曲求全以及害怕失去的不安。
所以大部分人为了自己内心的安全感,不愿意对外人抱有太高期望。所有的不安和不如意,他们都小心翼翼藏在心里,藏在自己的小算盘后面。
这么一藏往往就关上了心门。
就是我们常说的,抱来的孩子,怎么养也养不熟。
在魏无羡这里,起初也大约是这个模式。
江叔叔带回他,给他家。但江叔叔到底是个粗糙的男人,给他买的鞋子也不合脚,把他安排跟江澄一处休息就以为万事大吉,考虑不到小孩子之间会不会别扭,无羡会不会受欺负。
无羡起初也同样小心翼翼蜷缩起来,不敢吱声,以求一片栖息之地。
是谁用爱温柔打开了他的心扉?
是师姐江厌离。
师姐江厌离虽然外表不出众,却是整个故事中最让我惊叹,内心最强大的人物。
她竟然不害怕对外诚实地袒露自己的善良脆弱,竟然有能力消化掉来自外界的各种眼光伤害,坦然做自己想做的事,疼自己想疼的人,还能从头到尾持续地对外输出爱和温暖。
她虽然是一个小女子,却透露出圣母般的光辉。
正因有温暖的江厌离,云梦才真正成了无羡的家。
又因为无羡对于江氏有了眷恋,与江氏的亲情联系就反过来成了无羡脖子上的一道绳索。
我们常用一句话来形容爱,说突然有了软肋,也突然有了铠甲。
跟江家的亲情就是这样,既成了无羡的铠甲,又成了无羡的软肋。
因为虞夫人和江澄,魏无羡在江家亲情关系中一直隐隐有种惴惴不安的乞儿心态。
他总是下意识地用最大的小心维护这段体系的完好,下意识地对江澄委屈求全,下意识地将问题归责于自己,生怕被清除出这段亲情关系。
所以,在金子轩死时,无羡才会感到彻骨的绝望,如同落水般的惊慌。
因为他伤害了自己最怕伤害的人,他跟江家的联系,也因此被毫无挽回地切断了。
可是江厌离却没有放弃他。
江厌离真的是值得魏无羡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她真的是魏无羡在这个世界上最温暖最安全的港湾,也无愧为魏无羡敢于傲然立世的心灵铠甲。
随着江厌离的死去,魏无羡的铠甲,终于碎了。
仅剩的江澄,扮演的却是一个代替江家索债,猛锤无羡软肋的角色。
回头看魏无羡的人生,不难发现他内心最大的渴望一直是安全感和亲情,他心里一直住着那个九岁失怙的小孤儿。
与江澄决裂后,他还要自我安慰,温情族人是自己新的亲人。
无羡内心其实很害怕孤独,很需要亲情和支持。
他在魔道修习之路上逐渐癫狂,正是由于亲情被剥夺,被背叛。
失掉铠甲后的魏无羡对于恶意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所以跟忘机一样,无羡的内心也有关于亲密关系的空洞。谁能填满他的空洞,谁就能成为那个对他来说最特别的人。
复活归来的无羡遇到成熟后的忘机,无羡的心中还是那个9岁的不安小儿,忘机却已在磨砺中有个师姐的影子——坚定,强大,温暖。
无羡是怎么被忘机征服的?
就是他发现自己无论怎么胡闹,怎么提要求,身边的人都有求必应。面对外界的质疑眼光,毫不畏惧,毫无犹豫地支持自己。
安全感又重新包裹了无羡。
无羡的铠甲又回来了,跟着铠甲一起来的,还有眷恋和爱。
既然提到江澄,就展开再说说无羡跟江晚吟的感情。江澄一直是一个活的很纠结拧巴的人。
他跟魏无羡之间有真诚无私的童年感情。不考虑外在,单纯跟无羡在一起的时候,他是快乐的。
细心看看,无羡学堂喝酒胡闹,他私下都是陪着一起的。
但是到了学堂上,他就要跟无羡划清关系,甚至还要阻止无羡胡闹。
为什么?怕他给云梦江氏丢人惹事。
所以,一边是自然感情,一边是外在的压力。这两个小人一直在江澄思想上拉锯。
他希望消弭这种矛盾,出路就是要无羡与自己同心,将江氏家族利益放在首位。
但无羡不是他的同路人。无羡行事,更有一种恣肆的孤勇,江氏的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家训,无羡一直比他契合得更多。
这又引出另一个矛盾,父亲对无羡的偏爱以及母亲的比较。
江澄一直活在被无羡比下去的阴影里。
所以江澄跟无羡的矛盾是从小就一直存在的,作为矛盾双方,江澄一直活得憋屈拧巴,无羡一直维护得小心翼翼。
唯一一次无羡把这个矛盾消解了,是因为无羡说,他要给江澄做一辈子家臣,两人要做云梦双杰。
可惜,这诺言转头就因为无羡对温氏族人的大义被抛到一边了。
那个诺言一定戳中了江澄长久以来内心最大的焦虑,所以江澄才会时隔多年念念不忘,并因此深怨无羡。
看上去,是后来的温氏族人引发了二人决裂。其实,这两个矛盾不解除,只要有人挑拨,两人的关系就必然走向分崩。
更遗憾的是,这个问题,没有引起任何人的重视。
首先是江宗主,魏无羡不可能是江家的继承人,但是他对魏无羡的培养方式,显然也不是在给儿子培养助力和臂膀。
那么,魏婴长大后,就唯有离开江氏自己开宗立派一条路可走。
但是,并没有人点醒魏婴这点。他对自己未来的人生路,与江家的亲情关系缺乏觉悟。只能任由命运指引,浑浑噩噩地走上注定与江澄分道扬镳的人生之路。
但是,随着江宗主夫妇身死,江氏已成为魏婴不可能解开的感情债。只能江澄不要他,他却不可能主动离开江澄。
所以,二人的决裂必然掺杂上双方血脉割裂的纠葛和痛楚。
再到魏无羡,少年心性的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张扬恣肆置江澄的家主颜面于无地。
年纪轻轻就要扛起家主重担的江澄承担怎样的压力,当时的魏婴缺乏真正的共情。
再到江澄,无羡与他的理念冲突注定二人必有路线之争,但他一面碍于家主之位不可能听命于无羡,一面也无法让无羡乖乖听命于自己。
所以当外人一挑拨,他就很容易上当,通过抛弃战友逃避无羡带来的麻烦。
最终的结果,不过是被人设计,导致割裂感情,再各个击破。
所以,从江澄与魏婴假意决裂起,很多悲剧就已经注定了。
江澄后来为何会对魏婴有如此执着的恨意。
恨意其实是逃避。
悲剧发生了,我们承受不了结果,也承受不了自己在其中犯下的过失。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找个人出来,把所有的错都推给他,通过恨他,来逃避自责。
江澄一直在逃避江氏家族悲剧的心灵折磨,他没有勇气去反思,面对。只能从头到尾把责任都归于无羡,将所有感情都用恨意包装起来,不断加码地堆在一个可能永远也回不来的人身上,让那个假想的仇敌替自己背负。
这里,江澄扮演了一个与忘机形成鲜明对比的角色。
他与无羡表面相熟,情感亲密,其实内心追求上却天差地别。无羡正直勇敢,他却容易瞻前顾后,只求自保。
忘机与无羡表面关系淡漠疏远,屡屡交恶,实际面对考验时,却往往做出共同的选择,是真正能灵魂共鸣之人。
另外,与忘机的坚定隐忍相对,江澄是一个内里软弱的人。锐利张扬是他自我弥补的外壳,脆弱逃避才一直是他的内核。
无羡开始将感情维系于江澄,江澄却轻易因为外在压力抛弃他,甚至因为误解和悲剧对他倒戈相向。
忘机一直没能获得无羡的信任,却一直不抛弃不放弃地守护他,最终赢得无羡的感情,成为他世界上最亲密的伴侣。
不过我实在也不忍心再多批评江澄,因为比起故事中风光霁月的男神,他平凡得如此饱满,脆弱得如此真实,简直就像正阅读故事的我们自己。
江澄是父母悲剧婚姻的牺牲品。他对无羡有真诚的感情,只是外在的压力,无论是父亲的偏心,母亲的比较,还是家主的重担,都让他没有办法像姐姐那样自然健康地发展自己的人格。
作者在文中一直强调江澄是个好胜之人。在我看来,如果拿掉这个作者额外贴的标签,单凭江澄的言行,他就是个善良又普通的邻家小孩,其实看不出什么掐尖要强的影子。
他的所谓要强,其实都不过是母亲虞夫人的压力之下,父亲江宗主的眼光之下,惧怕被魏无羡盖过的敏感。
到二人亲情被割裂后,需要承受孤独勉力支撑的,不止是无羡,也有内心本就软弱的他。
无羡也曾在温情姐弟自赴金麟台后产生过一刹那的逃避的轻松感。
江澄选择通过决裂逃避了来自无羡的压力,却始终没有选择逃避家主的重担。
他身上一直压着他不能逃避的担子,他跟无羡之间也注定有他化解不掉的冲突。
如果江澄能与无羡身份对调,不用承担那些来自母亲的比较,那些命中注定的责任,只做一个普通人,他或许会快乐很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