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妻
三月水果捞 著
我死后第一天,阎王说我是他转世的妻子,他找了我千年又千年。
于是我陪在他身边百年又百年。
直到他带回来一个女人,说那才是他真正寻找多年转世的妻子。
还说是因为我的出现,害他的白月光受罪百年,于是在他们新婚夜晚,扔我下十八层地狱反省。
等他再次想起我,我的魂魄就快消散,自然也没有告诉他,我有了他的孩子。
我跟在阎王闫禁身边百年,是三界都知道被他捧在心尖上的人。
就在昨天,他带回来了一个女人,他心里真正的白月光,宋娇娇。
人如其名,她真如小娇娇那般,娇俏可爱,被闫禁宠上天。
以至于三界都在传,说我马上要失宠了,会被闫禁随便打发给扔畜生道轮回。
那宋娇娇可是在转世前曾跟闫禁在人间有过一段感情,两人青梅竹马,家世相当,顺理结为夫妻。
后来,却因为战乱,被迫分开,宋娇娇更是为了护住闫禁的性命,替他挡了一箭,那一箭贯穿胸口。
也是这样,闫禁回到地府之后开始寻找宋娇娇的转世。
阴差阳错,我死后的第一天,闫禁在看到我那一眼,便认定我就是他前世历劫的妻子。
只可惜,我什么都不记得。
不过,闫禁许诺我,要是在他身边待腻了,他就陪我到处游山玩水,一起过寻常夫妻的生活。
为了想起我跟闫禁的前世,我每天都去找孟婆喝汤,除了她的孟婆汤之外,还有她亲手熬制的七情汤可以让人想起前世。
这汤副作用也大,会消耗我的魂魄,不过没关系,闫禁会保我。
直到今天,我喝掉手里这最后一碗七情汤,无数画面在我脑海里面闪过。
是我跟闫禁在人间的那段经历,以及我为他挡箭而死,不止一箭。
所以……他没有认错。
宋娇娇才是冒牌的白月光。
我想去找闫禁说明白,他那么聪明一定会查清楚的。
宋娇娇却自己找上了我,她坐在闫禁为她寻来的座轿,从上面下来时真是像极了古代的宠妃。
“你就是卿卿?”
“能跟我有九分像,是你的福气。”
她走到我的跟前,抬手撕开我领口的衣服,盯着我肩膀那块胎记轻蔑笑了。
“你这替身真是不合格,那块印记是在胸口,不是这。”
这种人真的很讨厌,她是怎么被闫禁误认为是白月光的。
我赶着告诉闫禁真相,好让他将这冒牌货赶紧赶走,就被宋娇娇一手拦下。
“我是来找你要一样东西。”
还要东西?
她咋不上天。
一把推开她的手,就被她再次拦住。
我这暴脾气,下一秒,对着她脸就是扇了几个巴掌。
“滚开,脏东西。”
宋娇娇被我打蒙了,她脸蹭得一下红了,甚至肿得跟包子一样。
“你敢打我,闫禁不会放过你的。”
哦?
我倒要看看闫禁是不会放过我,还是不会放过你这个冒牌货。
我正要往前走,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以及那抹急匆匆在我眼前一闪而过的身影。
闫禁。
他低声喊道:“娇娇,娇娇。”
从我面前走过时连正眼都没瞧。
他抱起宋娇娇离开,留了一个带有恨意的眼神看我。
闫禁生气了,我已经三天没有见到他。
就连真相也没法告诉他。
我像往常那般帮着他处理地府一些事宜,在这也已经待了百年,牛鬼马面,百万阴兵,早就将我当成了小娘娘。
我这脾气也是闫禁宠坏的。
就算闯了天大的篓子,也不用担心。
前段时间,听说孟婆又发明了一种可以护身平安的汤,我学了去,想给闫禁喝。
正熬着呢,那飞溅出来的热汤,直接将我手背烫了一个包。
正好碰上闫禁来找我,我挤出两滴眼泪,跟往常一样委屈诉苦。
“闫禁,你看……”
可……下一秒。
闫禁一巴掌扇在了我的脸上,也扇在了我的心上,更是将我要说出口的真相扇没了。
这下眼泪不用挤自己就掉下来了。
闫禁目光带着恨意,比那天还盛。
“娇娇不过是想要你一个东西,你就动手打她?”
“以前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这样狠毒。”
狠毒?
我记得刚待在闫禁身边那段日子,我因为不小心将一个恶鬼的魂魄给弄飞回湮灭了,他还夸我是迷糊蛋,很可爱。
耳边犹记他拥着我说。
“卿卿,你这般善良,以后我要是不在,你如何保护自己。”
善良跟恶毒这两个词在闫禁这里是不要钱吗?
我努力想要憋住眼泪,却怎么都收不回。
闫禁看我这样,不知是不是心软了,说话语气都温和了一些。
“你把凤符送给娇娇,这件事就当做没有发生过。”
把凤符给宋娇娇?
那是当初我刚来地府时,成为魂魄,见谁都害怕,连说话都不敢大声,闫禁心疼得不得了。
费了千辛万苦去天界求来了凤符,只要佩戴在身上便能有金光护体,任何鬼煞都不可靠近。
这凤符,一戴就是好几百年。
现在,闫禁说要回去就要回去。
还是为了那个冒牌货宋娇娇。
“我不同意。”我牙都快要咬碎了。
不同意也没辙,闫禁是阎王,我斗不过他。
他不过是一抬手,凤符就落在了他手中,只留下几句就决绝离去。
“卿卿,别怪我狠心,当初错认了你,娇娇受了几百年的罪,这些都得偿还给她。”
“我曾许诺过你许多,就当全都不作数,你什么时候都可以离开,可娇娇什么都没有,她只有我。”
“从今后,我会加倍对娇娇好,你占了她这么多年的位置,也该对她百般依顺。”
这就是谁弱谁有理,谁弱就心疼谁吗?
闫禁,有天你会不会后悔你认错了人。
被抢走凤符后,曾经在地府许多看不我顺眼的恶鬼煞神,都会半夜偷偷来吓我。
一张极为恐怖的脸,以及那听了就让人无法安睡的鬼哭,让我害怕得缩在墙角。
就连那些服侍宋娇娇的阴兵,也明目张胆欺负我,将我关在长舌鬼被割的地方一遍一遍看着,还装模作样要剪掉我这骂了宋娇娇的舌头。
甚至有恶鬼放话,只要我被闫禁彻底抛弃,他们就会立马吃了我。
我以为我死过一回就不怕这些了。
可是这几百年来闫禁的好,早让我又养成了娇气的习惯,我怕,我怕死了。
我不想被恶鬼吃掉。
孟婆来找过我,问我要不要喝孟婆汤,可以忘了这段记忆,顺便再忘了闫禁这个傻叉男人。
我摇摇头,没喝。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进食了,每天都觉得头晕目眩,有时候醒来都不知道自己在哪。
有可能是被宋娇娇又给关起来了。
我靠在孟婆怀里,在地府只有她真心对我好了。
“孟婆,我好困。”
孟婆抬手轻抚在我头上,声音有些颤抖:“小娘娘,你……你魂魄快要消散了。”
魂魄消散?
那是不是等于第二次消亡。
“你这是喝了多少七情汤?”
喝了多少我早就不记得了,闫禁也早就不保我的魂魄了。
我只是想多记起一点关于我跟闫禁的前世,我想要寻回那段我跟他经历的感情。
可是只有我一个人想起来。
我闭上眼睛有些难受:“那倒计时还有多久。”
“撑不过二十天。”
啊,这么快啊。
这人得癌症还有个一年半载呢,我怎么就只剩下二十天了。
孟婆送我回了房间,院门口那讨人厌的宋娇娇又来了,她身边还站着一人。
嗯,傻叉男人闫禁。
宋娇娇拉着闫禁的手不断撒娇。
“闫禁,你就让卿卿把孟婆让给我呗。”
“我也想跟在孟婆身边学熬汤的手艺,这样我就可以熬给你喝了。”
我多希望闫禁会拒绝这个提议。
可他看向宋娇娇的眼神太过温柔太过宠溺,就好像当初看我一样,是那样的稀世珍宝。
一想到这,我就更委屈了,倔脾气一上来,我护着孟婆,坚决不让。
“闫禁,孟婆是唯一对我好的人,你说她什么都没有,我也只有孟婆了,你能不能不要让孟婆走了。”
闫禁依旧不为所动。
一个孟婆而已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毕竟后面排队想当孟婆的人很多。
给了就给了。
他不说话,我就心更慌,前几天我还能为自己守住一口傲气。
可孟婆真的被宋娇娇要了去,指不定会折磨成什么样。
这段时间宋娇娇对我私下折磨的手段可残忍至极。
我上前拽着闫禁衣角:“求求你,好不好。”
或许是我第一次这么卑微开口求他,闫禁总算有了些动容,却还是甩开了我的手。
“卿卿,我说过要加倍补偿娇娇的。”
因为要补偿宋娇娇,闫禁拿走了我身边所有的人所有的东西。
而我,正待在这院子慢慢等待魂魄消散的那天。
再次见到孟婆时,她正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宋娇娇居高临下看着我。
“啧,这孟婆熬汤手艺真烂。”
“去,将她丢入畜生道轮回。”
我抱着孟婆,恶狠狠瞪着宋娇娇:“你敢,我看你们谁敢。”
宋娇娇捂嘴笑了起来:“我为什么不敢,你不会还以为你闫禁会护着你吧。”
“别说是孟婆了,我就是把你丢去轮回,闫禁也只会夸我做事心细。”
此刻,我想弄死宋娇娇的心到达了顶峰。
孟婆却抓着我的手,附身在我耳边说着:“她害怕……害怕你说出那个秘密。”
“所以……”
所以她要弄死孟婆。
我抱着孟婆,不断掉着眼泪:“没事的,没事的,我去找闫禁救你,我去告诉他事实真相,我不跟他怄气了,我去跟他低头。”
“孟婆,你别死。”只有你懂我。
可无论我怎么喊,我怎么说,孟婆还是在我怀里一点点消散,直到我再也抓不住什么。
是宋娇娇让人破了孟婆的元魂。
“宋娇娇,我要你偿命。”
我夺过一旁阴兵的刀,失去理智朝着她砍过去时,刀被人接住。
是闫禁。
“卿卿,你在做什么?”
宋娇娇一脸害怕躲在闫禁怀里:“闫禁,她要*我。”
“救救我。”
闫禁夺我手里的刀,丝毫不留情在我胳膊上落下一刀。
“我说过,不可伤娇娇一根头发,这是对你的惩罚。”
疼,好疼,不是胳膊,是心好疼。
做鬼也会这么疼啊。
闫禁,你这个傻叉男人。
我冲着闫禁大喊:“宋娇娇她是个冒牌货。”
可我的声音被掩盖,是闫禁开口:“后天我会跟娇娇成婚,你去十八层地狱好好反省。”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我喊出的那句。
他跟宋娇娇成婚那天,我被阴兵押往十八层地狱。
每经过一层,我都会在那一层遭受疼痛。
所有的刑罚都会加注在我身上。
我的魂魄经不住这般折磨,似乎消散得更快了。
而一旁负责看守我医鬼,还不忘替我修复魂魄。
就在下最后一层地狱时,我晕倒在地上,医鬼替我修复魂魄时,震惊说着:“小娘娘,你有身孕了。”
是啊。
闫禁,我怀了你的孩子。
不过,怕是保不住了。
晕倒过去之前,我好像听见了闫禁的声音。
“她认错了吗?”
早在下十八层地狱时,我便让医鬼将当初闫禁送我的明珠交还。
明珠是闫禁卖了人情找神君要的,明珠在哪,我在哪。
明珠在,我在。
明珠灭,我死。
明珠没了之前的亮光,由着医鬼交到闫禁手里时,灰蒙蒙的。
闫禁以为我是要跟他恩断义绝,很是生气:“不用管她。”
仅仅四个字,将我对他这百年又百年的感情磨灭殆尽。
宋娇娇跟他大婚过后,我再也没有出过自己院子一步。
时不时就能从那些阴兵嘴里听到。
“阎王大人对娇娘娘真好,居然为了她破了地府规矩,将她人间那些至亲都延长了寿命。”
“还听说啊,娇娘娘马上就要执掌地府所有事宜,望能与阎王大人修成升仙。”
“上次阎王大人还说,要寻得一副好皮囊,为娇娘娘永葆青春。”
这些话,听上去耳熟又心疼。
闫禁曾跟我说:“卿卿我喜欢你活得自在,不会被地府规矩束缚。”
“卿卿,你愿意与我一同修行,永存世间吗。”
你看,无论是男人还是阎王,画的饼都是最大最难吃!
我躺在摇椅上数着日子,还有十二天,我就真的要消散了。
替我修复魂魄的医鬼每天都回来看我。
“小娘娘,你又没吃药。”
我皱着眉头,我从来没有想过,鬼的药也这么苦。
医鬼跪在地上,有些心疼:“小娘娘,你就算不为了自己也为了孩子保重身体。”
这话,让我严重怀疑他不是医鬼,是人世间的三姑六婆。
我将手放在肚子上,在想,要是闫禁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他会先弄死我,还是弄死这个孩子。
今年地府的冬天特别冷,下了好大的雪。
往年有闫禁的照佛,我院子里供暖的东西从不会缺。
现在,我冻得快成孙子,耳边还多出了一道讨人厌的声音。
宋娇娇换了一身华服,要多气派就多气派,走到我跟前,就是招手。
阴兵押着我的肩膀:“见到娇娘娘为何不跪。”
让我跪一个冒牌货,她算什么东西。
“我可以打你一巴掌,也能打死你。”
宋娇娇一副完全不计较的样子。
“你现在也就嘴巴硬了。”
“我找闫禁把你要了去,听说你设计的院子特别好看,闫禁怕我想念人间的家人,所以要为我打造一模一样的。”
“辛苦你了,卿卿!”最后几个字被她加重了音,一脸讥讽笑。
我想过宋娇娇折辱我的方式有很多种,却不成想闫禁棋更高一招。
说是帮她设计房子,实则成了她的奴婢。
宋娇娇在哪,我在哪。
我在哪,闫禁在哪!
早上,宋娇娇躺在床上不肯起来,是闫禁丢下手中事务抱着她吃了早饭。
中午,宋娇娇嫌弃地府的日子不好玩,是闫禁带着她出地府让我当丫鬟,看着他们寻欢作乐。
晚上,宋娇娇的声音从屋子里面一声高过一声,是闫禁让她住了口。
我揉了揉发酸的腿,为啥我的眼睛也这么酸。
闫禁从屋子里出来时,他挺拔的身段如阴影笼罩在我身上。
“卿卿,你认错了吗?”
我抬头瞪了他一眼:“你要玩霸总认错那一套的话,你去找宋娇娇,别来恶心我。”
闫禁被我气得不轻。
当夜,拉着我的手进到屋子里。
更是当着我的面给宋娇娇打赏了不少稀奇玩意。
还不忘一边看我的反应,仿佛就是故意来恶心我。
这显然不够,闫禁又让判官拿来了生死簿,翻开本子,指着上面写有曾转世亲人的名字。
“子不教,父子过。”
“既然你生前爹娘没有好好教导,现在也无妨,找到他们的转世,划掉他们的名字,便能让他们亲自下来,我好当面问罪。”
我心咯噔了一下。
好像是手臂上的伤口又开始疼了。
这里没有人为我说话,我只能看着闫禁卑鄙拿起判官笔悬在生死簿上。
他声音凛冽不断逼问。
“你认不认错。”
我不认。
闫禁,我没有错。
可……现实,我不能让我的亲人就连转世后都得不到安生。
“闫禁,我错了。”
一行泪顺着我的话落下。
听到我认错,闫禁总算缓和了下语气:“卿卿,你早这样不就好了?”
“只要从今往后你都这么听话,我不会为难你。”
“娇娇不似你,她会老,所以天亮之前你去地府下的阴泉池取些水来,让她每日梳洗。”
好的,阎王大人。
地府下的阴泉池,闫禁说过,凡是女子在这里面浸泡便能永葆青春,长生不老。
若是有魂魄接近,便会被阴泉池的池水腐蚀。
我本就没有多少天,还被七情汤伤了根本,别说是碰这池里的水,就是靠近就让我双手泛红溃烂。
疼痛好似扎根在我身体里,生根发芽,通便全身。
走到池水旁,伸手扶了扶肚子。
宝宝,妈妈没本事,就连给你争取平安来到这个世上的机会都没有。
可妈妈又担心,若是你真的生下了,我不在了,这空荡荡又全是鬼煞的地府,你会不会害怕。
宝宝,对不起,下次不要再选我当你的妈妈了。
这几天晚上,我总是避开宋娇娇跟闫禁,偷偷做了许多小娃娃的衣服还有鞋子。
每次做完之后又会接着地府的地火烧得一干二净。
好似这样我就跟我的宝宝已经渡过一生。
接完泉水,送回宋娇娇的院子。
就被她泼了一身。
“这水怎么那么脏?”
“你是不是在里面做了手脚!”
阴泉水落在我身上差点就真的见太奶了。
宋娇娇是故意的,看到我被阴泉水腐蚀更为得意。
“再去接。”
第二次,泼。
第三次,又泼。
甚至这次宋娇娇不再满足这样对我。
我没有跟她对抗,她有闫禁撑腰,我除了在心底骂她个百八十遍,只能受着。
我好窝囊。
宋娇娇直接去闫禁那里告了我的状,说我嫉妒她,不想让她永葆青春,不给接水。
阴泉池旁边。
闫禁搂着宋娇娇,我身后站着阴兵。
他脸色极为不好,皱着眉头:“既然你不会接水,那就让阴兵教教你,怎么做。”
我太了解他了,闫禁在等我低头。
望着身后这快要溢出来的阴泉水,我有些高兴。
等会被阴兵推下去,我就不用再倒计时还有七天的过日子。
我闭上眼睛,耳边是闫禁下令的话。
“教她。”
两个字,我只感受到了有人按着我的肩膀,下一秒,我就被推入在了阴泉池里。
不知是从哪传来一声急切的声音。
是医鬼。
“阎王大人,小娘娘魂魄消散已不足七天,她还有了身孕,禁不住阴泉水的浸泡。”
我不知道闫禁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宋娇娇在知道我有了身孕之后,又打着什么坏主意。
我只记得我很疼,疼到无法呼吸,疼到感受着自己魂魄在一点点消散。
恍惚间,我好像被人从阴泉水里捞了起来。
鼻尖是熟悉的气息,我又躺回了自己那个小院子。
沉睡昏迷中,我还能听到闫禁大发脾气的声音。
“她有了身孕,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的魂魄消散,为什么没人来告诉我!”
“她喝了那么多七情汤,孟婆为什么不来告诉我,让我保她魂魄。”
只有医鬼那颤颤巍巍的声音回答着。
“阎王大人,孟婆,孟婆得罪了娇娘娘,之前就被打发去了畜牲道,现在孟婆是实习的,完全不知。”
“至于*,是小娘娘,小娘娘说她不愿意生下孩子,不愿让孩子一个人孤零零在地府受苦。”
我躺在床上有点讨厌医鬼多嘴。
他为什么要告诉闫禁。
我抿了抿有些干涸的唇,开口喊了一声:“闫禁。”
闫禁几乎冲过来坐到我身边,一把握着我的手:“卿卿,我不会让你死。”
一想到他这双手摸过宋娇娇,我就嫌恶心。
想要抽回又没有力气。
“别碰我。”
太脏了,太脏了。
闫禁像是我这三个字惊住,一想到医鬼说的那些话,他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还有害怕。
“卿卿,我不碰你。”
“你别死。”
他求我别死的时候,就跟我抱着孟婆的尸体,求她别死。
也如那天我低头就差给他跪下,求他不要将孟婆送给宋娇娇。
可他不听,他就是要我痛。
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痛,他也要痛。
我活着的时候看过那么多小说,男人在追妻火葬场的时候就想着弥补。
那我就给闫禁这个机会,然后死掉,在成为他心里的白月光,就能膈应宋娇娇一辈子!
距离魂魄消散还有六天。
闫禁又将那颗我送回去的明珠放回了身体里。
“我在明珠上渡了几层仙力,它可以保住你。”
“卿卿,我说了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虚弱得躺在他怀里,听着他这些话觉得十分可笑。
当初他为宋娇娇可不是这样对我的。
大概是白月光得到手就不是白月光了,只是饭桌上的饭粒,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我抓了抓他的手臂。
“闫禁,让宋娇娇来陪陪我吧,毕竟她是在地府里唯一一个活人。”
“好。”闫禁没有半分推迟。
将宋娇娇请过来的时候,她正红着眼眶质问。
“阿禁,你居然让我陪这个贱人,我不干。”
啪得一声。
那响亮的巴掌声比我打得还清脆。
宋娇娇脸上立马红肿好大一块,要是下手再狠点,我都担心闫禁会把她打死。
“若不是卿卿为你取阴泉水,她也不会这样,娇娇,这是你该偿还她的。”
又是这句,要么说闫禁恶心人是真有一套呢。
不过恶心的是宋娇娇,我也挺乐意的。
我照葫芦画瓢,将之前宋娇娇怎么对待我的,就这么还回去。
早上,我当着她的面,让闫禁给我亲手煮粥。
“我还要吃包子,还要喝牛奶。”
闫禁煮好了粥,我很嫌弃看了一眼:“这粥跟你一样,味道淡得让人反胃。”
抬手我就打翻了粥,滚烫的粥在他手背上溅出一个泡。
跟那次我给他熬汤一样。
闫禁也不生气,依旧哄着我:“那你吃包子,还有牛奶,这些都是我去人间给你买的。”
我抬手打掉,掉在了地上,指着那包子跟牛奶看向宋娇娇。
“给你吃吧。”
宋娇娇气得肺泡都要炸的模样。
下午,我指着宋娇娇,看向闫禁。
“上次你赐给她的轿子,还有她从我这拿去当小玩意凤符,以及她身边的阴兵,我都想玩。”
闫禁依着我,宋娇娇已经委屈得哭了起来了。
如同她仗着闫禁的宠爱,将我身边所有一切夺走,比我那般还要痛苦跟委屈。
“阿禁,我看这个卿卿就是装的,她根本就活得好好的,她就是想要欺负我。”
可闫禁不听,他现在只想要补偿我。
当着我的面,拆了宋娇娇的轿子,我还踩了几脚。
还回来的凤符,我嫌弃它脏,也不管曾经闫禁为了这个凤符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就这么扔进了一旁的地火。
随着火焰不断攀升,凤符也被烧得一干二净,连同我对闫禁的感情,干干净净。
最后,我盯着已经吓得魂魄都要飞出去的阴兵。
就是它,就是它折磨了我的孟婆。
孟婆陪了我那么多年,居然就这么死了。
我*不了阴兵,我抓着闫禁,红了眼眶:“*了他,*了他!”
“好。”闫禁顺着我,摸了摸我的头。
这些还不够,一切都不够!
所有的痛苦都不该我一个人承受。
晚上,我站在闫禁身旁,宋娇娇半跪在她院子外面哭喊。
“我的院子,我的院子。”
“阿禁,你不是答应了我要接我的爸妈来嘛?”
“现在院子没了,他们没有办法来陪我了。”
不就是个院子,我把这话还给宋娇娇。
从我手里抢走的东西,她也拿不稳。
距离我魂魄消散还有最后三天。
我没有再见到宋娇娇,地府的冬天也越来越冷,我好像等不到新年了。
闫禁今天带回了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还一个劲劝我吃下。
我不吃,他都打起了感情牌。
“你就真的这么狠心,不顾自己,孩子也不顾了吗?”
没几天了,我不想再跟他装了。
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狠心。”
“是你说我是你转世的妻子,是你说会永远陪在我身边,是你说不管怎样都会护着我的。”
“闫禁,真正狠心的人是你,我就是不要活,就是不要生下孩子,我恨不得现在立马死,转世之后将你忘得一干二净,从未认识你。”
“我更是恨不得,去奈何桥上将我们所有一切都抹掉。”
我怒吼了一通,身体也不允许,就连伸出的手都开始透明。
闫禁也疯了,将我一把抱在怀里,不断质问我。
“到底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
“卿卿,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那天用刀划伤了你的手臂,我赔给你,我赔给你好不好。”
我靠在一边,脸上是闫禁捅了自己一刀而溅出来的血。
我低声骂了几句。
“疯子。”
“你永远别想我原谅你。”
我昏迷了两天,只剩下最后一天的时候,我好似回光返照。
再也感知不到那些疼痛。
也听到了再我昏迷的那两天里,宋娇娇被闫禁给扔进了畜牲道,永世不得为人。
原来在宋娇娇受辱之后,她认为闫禁不再爱她,直接就是一个勾搭了别的邪神。
更是串通邪神要将地府一切占据。
哪知,那邪神不过是利用她,进入地府方便,他要的是地府被封住的邪气跟魔气。
宋娇娇跟邪神闯入那天,刚好闫禁为我求药回来。
闫禁原本是想要绕过宋娇娇一命的,毕竟在转世前他就欠了她一条命。
说是只要宋娇娇自己喝下孟婆汤,自己从生死簿上划掉她的名字,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宋娇娇哪里肯,她只能投靠邪神,邪神却弃她跑了。
她又只能求闫禁松口,可闫禁不肯。
她崩溃大笑,指着闫禁骂。
“你活该,你活该得不到她的爱,你活该永失所爱。”
“那个卿卿也是蠢女人,明明她都想起来了一切,她才是你真正寻找的人,可却不告诉你。”
“你一个阎王居然瞎眼,哈哈哈,没关系,反正我要死,那个卿卿也活不长,我们都一起死!”
说完这些,宋娇娇就自己划掉了名字。
她是想要给自己下一世寻一个好日子。
就这么被闫禁打入畜牲道,永世不得轮回。
闫禁更是被宋娇娇那份话刺激疯了他。
他来到我院子,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盯着我看的眸子流露出痛苦。
“卿卿,你骗得我好苦。”
苦?
我要的是你痛!
我被闫禁带去了奈何桥,上面有着我跟他的过去。
手掌触碰上去的那一秒,过往一切开始历历在目。
奈何桥上的回溯需要他亲自开启,我一人是没用的,只是他找回宋娇娇后,从来不曾来这验证。
眼前一阵金光闪过,前世我的也叫卿卿。
与我喝七情汤想起来的记忆差不了多少。
唯一差别的就是,我跟宋娇娇是同父异母所生,她为庶女我为嫡女。
我跟闫禁过往一切她都清晰明了,她胸口的印记不过是她在逃命混乱途中被射*而死。
画面里。
闫禁更是看到了我身中数箭,都快成为了一个筛子。
我真替我自己不值得,为了这么一个渣男早死。
再来一次的话,我希望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我站在那里,冷冷看着这一切,我看着闫禁落泪,看着他声声说着我们以前的事情。
看着他问我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他认错了人。
我说了啊,我说宋娇娇是个冒牌货。
他是怎么做的呢?
他将我打如了十八层地狱好好反省。
我给过他机会,他从来没有珍惜。
我站在奈何桥上,我知道我时间不多了,我已经能够感受到我快要彻底的消散。
“闫禁,我被阴兵押着下往十八层地狱的时候,那时你是高兴你终于娶到了宋娇娇,还是在想我会不会彻底消散在十八层地狱,就不会成为你的亏欠。”
闫禁答不上话来。
回答的只有他拿着判官笔在生死簿上一遍又一遍写着我的名字。
“卿卿,你会长命百岁,我是阎王,我不让你死,你就不会死!”
为什么总是在失去后才后悔。
我看着他手里重新躺着一枚新的凤符,他固执的要戴在我脖子上。
“这是我重新寻来的,比之前的还要好上千倍,不仅能金光护体,还能给你延长寿命。”
闫禁真的好歹毒。
我可不想在地府继续活着,日日看见他的脸。
奈何桥上,我扯掉了他重新戴上的凤符,半截身子开始变得透明。
我平静看向闫禁,看着他痛苦,看着他忏悔。
为什么我一点都不快乐呢,一点都不痛快呢。
一定是闫禁难过的姿势不对。
“闫禁,生死不见!”
我彻底消散,如一缕烟飘走。
“卿卿,卿卿!”
闫禁大喊的声音在地府里响透。
连给他抱着我尸体的机会都没有,他跪在地上,捡起从我身上掉落的明珠还有凤符。
声泪俱下,好似没有我他也活不长了。
“这明珠为什么灭了,亮啊,为什么不亮。”
“凤符,凤符,你为何保护不了她,不是说你能延长她的寿命吗?”
“我是阎王,我的卿卿一定要长命百岁!”
闫禁好像疯了。
他去了十八层地狱,在每一层地狱都会待上三天,还会质问那些阴兵,我那天受到的痛苦是不是如他一样。
阴兵不敢回答,他便自己动手让自己承受刑罚。
十八层轮完,也不知道他怎么撑着一口气的。
他每天都会去*扰那个实习来的孟婆。
“她来过吗?”
实习孟婆真的很怕丢饭碗。
“没有,阎王大人,小娘娘以前有过你的仙力护体,说不定她就投胎了。”
投胎!
这个结果让闫禁有了新的想法。
如那个实习孟婆说得一样,我真的投胎去了,不过我没有喝孟婆汤,我怕忘记闫禁。
不是爱他,而是怕他因为我不记得又找上我,说我是他寻找了千年的妻子。
那我这真千金豪门生活,可就成了噩梦。
再次见到闫禁,是在我科研庆功宴会上。
他伪装得很好,成了工作人员,他一眼就认出了我,我也一眼就认出了他。
不过,我并不想搭理他。
宴会结束之后,他拦下了我:“卿卿,是你吗?”
我跟看一条狗一样看着他。
“保安,这里有陌生人混进来了,赶紧赶走。”
后面,闫禁不死心又找过我。
被我恶心走了,甚至骂走了。
他是阎王,我不能把他怎么样。
所以我只能诅咒他永世独孤,永世得不到爱,一辈子只能跟地府那些孤魂野鬼待在一起,渡过每一天荒凉的日子。
而我,要风生水起,要精彩人生,要没有闫禁存在!
最后,我做了一个梦。
那个梦是我的孟婆投胎来的。
在梦里,她告诉我说,闫禁死了。
而她自己也因为新阎王上位,重新回到了她熟悉的岗位。
因为他整日忙着寻我,地府乱成一团,邪神又攻了进来,被神君责罚,换了新的阎王。
而他最后是死在阴泉池里,手里正握着那颗早就不在亮的明珠,身上挂着凤符。
最后被阴兵发现时,他的本体早就腐蚀得不成样子。
就连他剩下的最后一丝元魂也被永久封印在十八层地狱。
真就是永生孤寂,不得轮回。
闫禁,你配得上这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