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播和翻译的关系很微妙,翻译得太差会让好东西传不出去,但过于精准也会增加传播障碍,需要恰到好处地把对方感兴趣的部分展现出来。因此,往往我们很在乎的那些文化元素,在西方译者眼中根本无足轻重。”黄福海认为,外国译者在翻译古诗时由于对中国文化缺乏理解,常常犯一些低级错误。比如“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的几个英译本无一例外都是“离开黄鹤楼,去往西边的扬州”。这在我们看来是无法容忍的问题,但对外国读者来说,往西还是往东走,并不影响对这首诗的理解。
从这个层面看,木兰住福建土楼还是北方民居,并不影响西方观众对木兰故事的理解,反而土楼这种带有明显东方元素的建筑,更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为了文化传播的便捷,是否要牺牲翻译的准确性?黄福海认为,中国文化走出去是一个长远的计划和严肃工作。“当然起步很重要,先要把内容传出去,但也希望译本要有长期可读性。”黄福海在许渊冲的基础上重译了《木兰诗》,除了“明堂”“花黄”等名词的准确译释外,他还注意了声韵的翻译。《木兰诗》的开头使用了入声韵,用来表达一种非常压抑的情绪,黄福海找到了英文诗中和入声字读法非常接近的重读闭音节来翻译它,让外国读者可以感受到这种情绪和音韵的结合。“对于传播而言,可能目前没有效果,但翻译要考虑五十年后人们还是否会读,能否有新的发现。诗歌翻译作为艺术品,细节要经得起时间的考验,要考虑未来而不是现在的传播。”
黄福海翻译的《木兰诗》 受访者提供
文化走出去应注意叙事诗翻译
如何看待对《木兰诗》充满误读的电影《花木兰》?黄福海认为,《木兰诗》能够成功走出国门,被改编成西方读者和观众普遍接受的作品已经很成功了,但这种成功有不可复制性。为研究两个《红楼梦》译本在国外的接受程度,翻译家刘朝晖曾在美国某大学主修或辅修中文的学生中做调研,结果发现,接受调查的美国学生都没有读过《红楼梦》,即便是我们猜测会流传广泛的英国汉学家霍克斯的译本。而据英国某网站调查,在“最能作为女孩子榜样的迪士尼公主”中,花木兰排名第二,可见其流行和受欢迎的程度。“《木兰诗》的成功有作品本身因素,但更多取决于改编者。电影的传播度广度是诗歌无法比拟的,中国诗歌在英美国家的阅读面很窄,通过迪士尼电影,让木兰这一中国诗歌形象一下子在西方家喻户晓,这是一种极大的飞跃。”
电影《花木兰》预告片截图
《木兰诗》的成功尽管不可复制,但也启发翻译者,应注意叙事诗翻译的领域。中国诗歌95%以上都是抒情诗,也导致翻译到西方的作品大都为抒情作品,但相比之下,讲故事的叙事诗更容易被西方读者理解和接受。尽管中国古诗中的叙事诗佳作不多,但少数民族诗歌中保存了大量的叙事诗。翻译家戴乃迭曾将撒尼长诗《阿诗玛》翻译成英文,在近几年的典籍英译研讨会中,也有学者提出要把壮族长诗《百鸟衣》等少数民族叙事诗翻译成英文,但目前还未看到成果。“叙事诗是中国文化走出去的很好的载体,我们应该注重汉民族和其他少数民族的叙事诗翻译工作,让这些优秀的故事借着诗歌的语言乘船出海。”黄福海说。
栏目主编:施晨露 文字编辑:施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