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野假设心理学是心理还原主义,那么将DV定义为健康问题的医疗界人士就是劣性的身体还原主义。在那些人眼中,只要身体不残留痕迹,暴力就不存在。
信田有一种烂大街的说法是“女人也会打男人”。按照你说的理论,只要男人身体留下了创伤,就算是暴力吧。可是女人就算打男人,也不会给男人带来任何恐惧。他们只会觉得:“宠物咬我了,宠物在闹着玩儿呢。”“哎哟,还挺倔,想造反吗?”他们内心不会产生恐惧和惊愕。这是不对称的。
上野男性感到的恐惧,是女方逃离的恐惧。他们最害怕本应由自己支配的东西突然有了自我。
信田没错。他们害怕的是支配权受到威胁。换言之,男人因为害怕,才对女人施加暴力。他们害怕什么?其实要到很后面的阶段,他们才会产生女方逃走的恐惧。普遍来说,DV的受害者都是比丈夫能说会道的人。她们会戳破丈夫脆弱的逻辑,指出其不合理之处,并因此激发丈夫的暴力。如果按照上野女士的说法,“权力是对状况的定义权”,那么男人害怕的,可能正是他们作为状况定义者的根基被动摇。
上野原来如此。因为他们脆弱的男性自我认知被摇撼了。竹田青嗣这句话,说白了就是想表达妻子是自己的领土嘛。“你的肉体是我的领土。”“不只是肉体,还包括精神。”他就是想说这个呗。
信田在我们看来,那是支配。但是在他看来,那是恩宠。男人在被妻子忤逆时,会感到特别受伤。妻子没有给出他所期待的反应,没有做出他所期待的行动,所以他深受伤害,并且在意识到自己深受伤害之前,就已经动手了。
上野按照当事人的说法,丈夫很可能认为自己才是受害者?
信田正是如此。男人都觉得自己才是受害者。
上野啊,是吗?他们会说“我是受害者”吗?
信田会说。虽然不会用“受害者”这个词,但他们会说“原因在妻子”。
上野在说出那句话的瞬间,等于承认了妻子高于自己。这不会有损男人的尊严吗?
信田认为自己是受害者并不等于承认妻子高于自己。他们通过将责任转嫁给妻子的方式,正当化了自己的行为。因为很多男人会说:“我都是为了妻子才经营着家庭。”他们可狡猾了。基本不会有男人傻乎乎地直说“老婆不遵从我的支配”。
上野没有人会头脑单纯地说“都怪她不听话”吗?
信田那种人当然不是绝对不存在,但是我从来没碰到过。大约三分之一的男性会弱化自己的暴力行为,另外三分之二要么不记得,要么否定。他们是不是故意的,我就无从知晓了。
上野选择性遗忘是吧。比如说:“其实就是点小事,我老婆太夸张了。”
信田没错。“我辛辛苦苦支撑这个家,她却......”
上野 这些在我看来,都是赤裸裸的脆弱的男性性。
书摘部分节选自《身为女性的选择》,较原文有删节,经出版社授权发布,按语:黄月,未经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