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人取名,常常为了好听而好听,甚至出现了千篇一律的现象,比如重名率最高的紫萱,一诺这些,虽然好听,但叫的人多了,就显得俗气。
即便是很多小说作者,也常常给主角冠上各种听上去十分清雅的名字,但其实并无多少深意,纯粹就是为了好听,或者说是满足自己的喜好。
在取名这一块,我们还得学学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他给人取名,甚至各种姓名之外的称呼,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到底有多有趣多好玩,我们不妨来看看。
最为广大读者所津津乐道的,大约就是红楼梦里的谐音梗,尤其人名这一块,批阅十载增删五次的红楼梦,曹公在这一块可以说是下足了功夫。
比如一开场的两个人物,甄士隐和贾雨村,暗示了作者真事隐去,用假的语言替代留存之意。之所以玩这样的文字游戏,显然是为了避祸。
不止如此,红楼梦里的人名,往往还跟人物的性格和命运密切相关,就像甄士隐的确是一位真诚待人的隐士,而贾雨村则是个假仁假义的小人。
再比如贾政身边的几个清客,叫单聘仁、詹光、程日兴、胡斯来等人,分别暗示和表达了善于骗人、跟着沾光、成日兴风作浪、胡乱斯来之意。
从这些人的名字里,我们即能猜出他们的日常嘴脸,这一点在大观园试才题对额一回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些清客都是靠贾府维生,要仰赖贾府养活一家人,自然得学会阿谀奉承,溜须拍马这些生存技能,这是他们的工作。
贾府盛宠不衰时,他们的存在,是锦上添花,而贾府落难时,他们很可能就像金瓶梅中的应伯爵之流,立马调转船头去讨好新的主子,甚至对旧主落井下石踩上一脚也说不定。
再比如几大主人公的姓名和各种称呼,也是令人眼花缭乱,却又十分讲究。贾宝玉,诚如北静王所言,如宝似玉,是谓宝玉,不过宝玉是小名,作为贾府子孙,又是男丁,他的大名要按照辈分来取,这个不能乱。
但曹公并未局限于此,他还给宝玉取了许多别称,比如绛洞花主,比如富贵闲人等,就是众人对他的称呼,也各不相同,有叫宝玉的,有叫宝二爷的,有叫二哥哥的,有叫宝兄弟的,有叫呆子的……
这些称呼,在不同的人嘴里,在不同的情况下说出来,各有含义,既不生硬呆板,又符合生活真实,特别有意思。比如袭人有时候就叫他二爷,特殊情况下又叫他呆子。
这些称呼,既能体现人物之间的亲疏关系,又符合生活实际,因为人在不同的环境中,随着身份的变化,心情的起伏,环境的改变,会有不同的感受,而这些或愉悦或伤心的感受,最容易通过不同的称呼表达出来。
再比如黛玉,刚进贾府,就被贾宝玉煞有介事地杜撰胡诌一通,给他取了个颦颦的雅号,之所以取这个名儿,是因为黛玉眉尖若蹙,这两个字也就她叫得。
果然,黛玉的这个雅号很快就叫开了,为表亲昵,众人便不叫她正式的颦颦,却叫颦儿,这个称呼宝钗用的最多,就是我们读者读到颦儿处,也顿觉别有趣味口齿生香呢。
除了这个,黛玉在贾府的长辈、同辈和下人眼中,还有林丫头,林姑娘,林姐姐、林妹妹、林姐儿等各种称呼,几乎每一个称呼都特别好听,十分有趣,而黛玉对这些称呼,也从不计较,照单全收。
再比如宝钗,她的称呼就跟林黛玉截然不同,她最常被称呼的是宝姑娘,宝姐姐这些,而不是薛姑娘、薛姐姐,很多人不解,为什么不以姓称呼呢?
这就是曹公高明的地方了,一部小说中,如果所有人都是以姓称之,那得多无趣啊,那样的话,贾宝玉就不是宝二爷,而是贾二爷了,王夫人也不是王夫人,而是贾夫人了。
所以,曹公没有拘泥于古人的这种未嫁女子冠己姓,已嫁女子冠夫姓的传统,而是跳出樊笼,打破窠臼,让称呼更加多元化,也更易区分,更有意思,且能较好地表达人物身份。
曹公似乎还不满足,又弄了个海棠诗社,让这群天真烂漫朝气蓬勃的青年男女有了另外一种新奇清雅的称呼。
宝玉是怡红公子,黛玉是潇湘妃子,宝钗是蘅芜君,湘云是枕霞旧友,探春是蕉下客……多有趣的称呼。而且这都不是随便叫的,有的符合人物性格,有的暗示人物结局,可谓匠心独运。
再比如,贾府四春,元迎探惜,谐音原应叹息,他们的丫鬟,又分别叫琴棋书画,这这些名字既交代了四春所擅长的一物,同时其谐音也暗示了她们最终结局。
除了这些,曹公还充分发挥了主子可以给奴才随意取名改名这个封建传统,贾宝玉给袭人、芳官、四儿等人都改过名,尤其芳官,那名字真是改了又改,从芳官到耶律雄奴再到金星玻璃,好是好,可害苦了不少读者,只读一遍根本记不住啊。
作者:夕四少,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