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书院伤痕真实照片,豫章书院的学生照片

首页 > 自然 > 作者:YD1662022-12-03 10:55:07

下巴接触水泥地的感觉是冰凉的。

陈予咬牙忍着剧痛。她趴在地上,一根“龙鞭”一下下抽向她的后背。

混沌中,周围所有人都在笑,男学生围成一圈,男教官站了一排,打她的人是豫章书院的“山长”吴军豹,也开心地笑着。

她惊醒,汗洇湿了衣服。这是陈予离开豫章书院的第五年,她仍在承受噩梦的突袭。

豫章书院是一所民办非学历教育培训机构,坐落于江西南昌青山湖区万村。“帮教存在青春危机的人群实现优秀人生”,豫章书院在与家长签订的协议中提出这样的目标。2017年,被曝光存在体罚等问题后,书院申请停办。

虽然关了门,学生们却没有获救。他们认为,这所自称是改造机器的学校,反而将一些原本需要帮助的年轻人推向另一条看不见的轨道。走出书院后,有人摆脱了阴影,有人远离了家庭、学校,有人陷入抑郁、变得麻木,甚至尝试自*或犯罪。

其中,一位学生于2017年反映学校非法拘禁,警方立案。之后又因证据不足,检方退补侦查。今年11月14日,该案增添新的报案人,南昌市公安局青山湖分局再度立案。

豫章书院伤痕真实照片,豫章书院的学生照片(1)

11月14日,学生报案后收到的受案回执。除特殊标注外,本文图片均为受访者供图。

陈予知道,吴军豹没有打过她,书院里也并不只有男生,但她时常觉得,梦好像比现实更加真实。心魔仍在,现实中,她放弃了工作,每天背着家人搜证,期待能推动案件的进展。

对她来说,这是一场自救。

走出废墟

2015年6月炎热的一天,陈予离开了她无数次想要逃离的豫章书院。

来接她的是许久没见的父母,熟悉,又有点陌生。女人,剪了一头精神的短发,戴着墨镜,男人,模样老了,白发一茬茬往外冒。陈予站在书院门口,没说话。

这一年,她15岁,个子瘦小,留着厚厚的黑色长发。

2014年3月,为了躲避无止息的校园暴力,她主动申请进入号称专注国学教育和修身教育的豫章书院,从浙江“逃去”江西。

然而,她迎头撞上另一种暴力——多位学生表示,男女生之间讲话或者上课乱动会被挨打;学生互相检举、告密、欺凌;和父母通话时如果提到学校里的体罚会被立时掐断;头顶上布满密密麻麻的铁丝网。陈予曾摔下陶瓷杯用碎片自残,流了血,随后等来20记“龙鞭”,它是一种细长的棍子,学生们称是包裹着黑漆的钢筋,校方则说是竹制。一位同在2014年进入豫章书院的学生见证了她挨打的一幕,“当时女同学排成一排,看到陈予在椅子上被打,打完后被学生搀着离开。”

真要离开那里了,陈予竟晃了神。两人领着她走到一辆没有牌照的棕色SUV面前,把她给愣住了,“你们借来的车啊?”她终于开了口。这不是原来家里的车,陈予往后缩了缩身子。

“别吧,你们是不是哪里派来的两个跟我父母长得很像的奸细”,陈予心里嘀咕,带着疑心上了车。

通过打探家旁边的标志性建筑,她终于确认了“他们”是自己的爸妈。

车子上了高速,几个小时后驶离江西境内,三车道渐渐拓宽成四车道。她看到公路牌上家乡的名字,知道真的回家了,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她至今记得那种感觉,“好像在废墟里待了很久,天终于亮了一点。”

回到家,床是新奇的,不再是摞着霉味军被的上下铺,莲蓬头也好玩,豫章书院的都是一根水管,最多加抠了洞的半截矿泉水瓶子。家门口大变样了,她不认识公交车更新的线路,看到路边停着的城市单车,感到有意思。她傻傻地想,“现在人类真聪明。”

这种恍如隔世的体验也出现在朱宁身上。

终于又走出豫章书院朱红色的大门,马路上的汽车,吵闹的声音,高楼大厦,她感到一阵晕眩和空虚。

2014年11月,她18岁,第一次进入豫章书院,出来6个月后又“二进宫”,在2017年11月豫章书院关停前才离开。

回到家,朱宁和父母提过豫章书院里的体罚和拘禁,“怎么可能啊?”父母回答。在书院里也曾和母亲会面,她悄悄给把脉搏处被戒尺打得红肿的伤给母亲看,母亲只抛来两个字:“活该。”出来后和好朋友讲述,对方回以玩笑:“你是去了古代吗?”

针对学生提出的体罚受伤,吴军豹告诉澎湃新闻记者,“确实让学生身体疼痛了。”但他称,当年对学生的惩罚操作还是有尺度的,“从来没有一起因戒尺教鞭造成的轻伤重伤。”

好几个月,陈予一度怀疑在豫章书院的日子才是“正常的生活”。四年后,她坐在人来人往的咖啡厅,穿着牛仔外套,一头短发,说起刚出豫章书院那会儿,不可思议地笑了起来。

高中还没开学,她不出门,试图找回那种熟悉的感觉:在电视里搜索江西卫视;穿豫章书院的衣服,配有扭结的天蓝色上衣和灰黑色长裙;翻读在书院里写的日记,上面盖上一本课本,父母还以为她“学乖”了。

豫章书院伤痕真实照片,豫章书院的学生照片(2)

高中课堂上看《豫章书院修身科讲义》。

她不和家人说话,房间门能反锁就反锁。每日晚饭,等到父母吃完,她一个人坐到饭桌前,先心里默念一遍《感恩餐诵》——豫章书院里规定的餐前仪式。她也怕父母过问,“不讲又不好,讲了我又累。”

创伤

陈予开始整夜地失眠。

一闭眼,都是关于豫章书院的梦,白天又睡眠瘫痪,怎么都醒不来。

9月上高中,父母为她安排了一所卫生学校,上下学接送。陈予不跟外界接触,在家和学校间两点一线。也很少和同学说话,像刺猬一样蜷缩着,有人喊她一起吃饭,才“嗯嗯”应一声。

她太累了,在课堂上睡过去,喊着救命醒来,她不得不让前后的同学随时看着自己。

梦里,有时书院闹鬼,有时又出现无尽的打罚。恍惚间,一个她报复过的老师,睡在她家房间,脸朝下,在她面前跳下去,地上散开一滩血。陈予惊醒,加了老师微信,连着道歉一个多月。

后来,陈予跟人连麦,听打呼噜的声音、听歌、说话,才能慢慢入睡。

从豫章出来后,父母带她走亲戚,夸赞那个“传统文化学校”将她改变得淑女了,她原来性格活泼,像小男孩,回老家总要皮一皮。她不辩解,安安静静坐着看电视,心想“你们懂个×”。

只有她知道真实的自己快要“爆炸”了。父母上班后,陈予偷偷打开电脑,到豫章书院贴吧里骂,又在有“山长”吴军豹、校长任伟强的QQ群里匿名狂喷。“谁都不可信,我靠我自己去骂他们。”

脑袋里思考没停过,这是在书院生存的后遗症。过去,陈予每天要想的东西数不胜数,小到吃饭时讲话乱动,饭没吃完,她开始琢磨跟老师解释的A方案、B方案、C方案,避免挨打;大到如何防学生、防老师,有段时间,她每天放出一个假消息给身边的人,试探他们会不会告密。

豫章书院伤痕真实照片,豫章书院的学生照片(3)

学生在豫章书院里的日记。

现在闷在家里,陈予突然不知道该想什么了。有天走在路上,她对着眼前的斑马线,研究不出要踩白线还是黑线,和父母大吵一架。吵到最后,她受不了自己,无助地在马路上哭。

一个星期七天,她有四天在研究怎么死。有次站在楼顶上,她想过一了百了。风呼呼地往衣服里灌,陈予恐高,但那一刻,活下去好像更让人害怕,“永远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母亲在身旁苦苦地劝,眼泪簌簌流下来,看到母亲哭,她心软了,随母亲回了家。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有了抑郁和狂躁的症状。

狂躁发作时,陈予和前男友吵架,把商场里女厕所的门全拆了下来,男友拖不住她,打电话给她爸妈。她崩溃地跪下来哭,“你为什么要把他们叫过来啊……”嘴里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她无法解释自己怎么了,猜想这可能和在恃强凌弱的环境中忍了太久有关。多位学生提到,在豫章书院,被打戒尺和龙鞭后还要鞠躬,说一声“感恩老师教诲”。陈予说,她从未反抗。

重演

对一些学生来说,他们更害怕的是离开后被再次送进豫章。

朱宁有过预感。

出书院后,父母要求她去哪里都报备,她晚上不回家,不间断的信息和电话涌入她和朋友的手机。母亲会在门口堵着,用身体阻挡她外出。

争吵不断。严重的一次,又一轮没有结果的争执后,母亲夺过朱宁的手机。她瞄到在客厅茶几的一把剪刀,拿下回到房间,锁了门,冲到阳台。犹豫了几秒,对着青紫色的血管割了下去,血冒了出来。

开门后,父亲害怕了,把手机还给她,她跑出家门和朋友在酒吧待了一个晚上。

那天之后,朱宁听说母亲原本已经安排好豫章的人上门来抓她。

没多久,2016年4月的一个晚上,父亲烧了一大桌子菜,有朱宁爱的鱼和蟹。她隐隐不安,母亲之前看她消瘦,质问她是否吸毒,还算了命,称她这两年肯定有灾。

不出所料。这天,父亲望着她上了前往豫章的面包车。

朱宁心下凄然,问,“爸爸你为什么要骗我?”曾经,父母承诺过不再送她入校。

父亲眼眶红了。三个教官把她押入车里,拷上手铐,她无法挣脱。一切重演一遍:关进封闭的烦闷解脱室“小黑屋”里,坐在小块席子上,她被绝望包围,一夜无眠。

对于抓人所用手铐,曾在豫章书院担任教官的周文亮和田丰证实,“抓人”时教官一般会带着手铐去,“让孩子以为我们是警察”。“小黑屋”则是学生的噩梦之源。多位学生称,每个人入校都要先关进“小黑屋”7天。对此,吴军豹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说,拘禁学生是实施教育矫治的“森田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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