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选择文科,还是理科?
高一下学期临近结束时,班里都在盛传分班的事情,同学们奔走相告,弄得人心惶惶的,上课下课都是热议纷纷。选择文科?还是理科?这个问题也困扰我一段时间了。
高一共有四个班,升入高二后根据会考和高考的要求,分为两个文科班,两个理科班。按照我的个人兴趣,倾向于文科,因为我的记忆力强、形象思维好,抽象思维差、物理数学一直是弱项。
我的历史、政治、地理等科目不错,再加上英语和语文,也都是自己的强势学科,因此,若选择文科班,成绩一定名列前茅。
但顾虑是,文科班通常是成绩较差的学生选择,八义集中学传统上文科班的纪律比较差,谈恋爱的、打架斗殴的、喝酒惹事的、逃学打游戏的,层出不穷,里面“刺儿头”、“大佬”学生较多,学习风气较差。
文科班科任老师的配备也比理科班差一个档次。更重要的一点是,八中因为是农村完中,文科班的高考升学率历来很低,有时甚至“光头”。
相比之下,理科班考大学更容易,每年总能走上十来个的,同时,理科班中爱学习的同学扎堆,你争我赶得学风好,老师教得也尽心尽力,因此,班级前三十名的同学几乎都报了理科。
然而,我的数理化中,只有化学一门还可以,数学和物理都是中等偏下,属于瘸腿的科目。看到同班相处较好的几个同学,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理科。
因为他们对现在高一(3)班嘈杂混乱的学习环境是深恶痛绝,用同桌张猛的话说,“若是不上理科班,宁可下学!”说得斩钉截铁。
我不禁觉得若是执意选择文科,今后不免形单影只。一时之下,对于分科之事,也是进退两难。
傍晚班会课,班主任提醒,文理科分班的选择,大家要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尽早确定下来,年级组会尽快汇总、重新分班。
2.宣传长廊避雨
放学了,我身上没钱,不能在学校门口买饭对付,只能披着塑料布、骑着破车子回家吃晚饭。
心里掂量着文理分科的事,不知不觉来到了学校门口。这时,一场大雨伴随雷电瓢泼而下。
我骑着车子一头拐进了大门右侧的宣传展示长廊,想暂时避下雨。
长廊是八中弘扬校风校纪、展示校史文化、宣传先进典型的阵地。每次内容更新后,廊前都是人头攒动,观看者络绎不绝。
最吸引人的,莫过于右侧的三好学生、年级总分排名、单科状元、竞赛优胜者的名单陈列了,那些榜上有名的学生,都是大家羡慕敬仰的对象,名列其中的荣耀,岂是物质奖励所能给予的?
虽然自从陈孝义校长退休后,长廊的布局建设有些松懈,甚至有即将拆卸的传言,但长久以来,长廊仍是师生心目中的一块圣地。
长廊里已站满了躲雨的同学,我用脚搓地,飞速前进的破车旋蹭了几米,总算停了下来,可裹挟的泥水却溅脏了临近的几个女生,顾不得摘下塑料布,赶紧忙不迭的道歉。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我弄脏了别人一身,就更不好意思挤占长廊的雨搭地方了。
只好将半个身子露在了外面,姿势很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声音道,“朝里站啊!看你淋得!”
定睛观瞧,竟是梅香、余雪等(1)班的几个同学,我配合地朝里缩了缩,避开了激流而下的雨帘,安置车子的恍惚间,闻到了女孩子身上特有的雪花膏味儿,感到一丝窘迫和不安。
红着脸转头瞥见长廊一角的光荣榜上,在高一(1)班的三好学生中,赫然写着“梅香”的名字,估计总分至少前五名吧?真是人不可貌相!——我不禁偷眼看了她一眼。
她仍是一如既往地安静淡定,凝视着天幕中断了线的珠子般的水帘,也在等待雨停。
人群中一阵静默,只听得见刷刷的雨声,看远处雨水形成的泡沫,破了又聚、聚了又破,急速地向低洼处汇集而去。
就听余雪低声问道,“你真定下来上理科班了?俺听说女的上文科比较好,死记硬背得多,理科后来的数理化可难学啦!”
“我都报过名了,不想改了。”梅香轻声回道,“男生能学好,咱为什么不能?”
天意如此,天助我也,天籁之声!不考虑了,就选理科。
我心里突然有些激动,冥冥中脑际灵光一闪,早先还犹豫不定的想法忽然坚定了下来:“对,就上理科!”
期终考试成绩刚出来,高一年级组就着手分班事宜,按照学校的规定,年级前100名可以自由选择。
我的总分在班级名列第五,在年级组的名次是第六十名。照这个成绩,两个理科班可以任选。
在真正分班之前,历史老师张飙曾特意找过我,希望我能上文科,因为他觉得我历史科目非常突出,这次期末考试又蝉联了年级第一,这样的功底,上理科太可惜了,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
我婉拒了他的好意,坚持要上高二(1)理科班,因为那里有熟悉的很多好友,更有亲切又神秘、温柔又大方的小学同桌梅香。
(后来高二下学期,县里组织了一次历史竞赛,文科班“兵员”短缺,我从理科班被征召了过去,代为参加竞赛。虽然有几个月没碰历史课本了,但还是以全县前十名的成绩,为八中争得了荣誉。
多年之后,我也在疑惑:当年是不是太固执了,如果当时选择了文科呢?是否有更好的结局?但人生的岔路口只有一个选项,一路走过,终究是无法回头了。就如《忘情水》里所唱的,“曾经年少爱追梦,一心只想往前飞,行遍千山和万水,一路走过不能回……..”)
3.李春雷找我
决定分班名单的那天上午,全班同学都乱作一团,相处近一年的同学仿佛马上就要各奔东西了,多少有些不舍。
早先的同桌吴风就紧拉住我的手,问东问西的一阵啰嗦,直至我听得不耐烦了。
望着瓶底厚的眼镜片下遮盖的焦黄额头,不禁觉得这吴风虽有些孩子气,却是性情中人,于是边收拾书包课本,边安慰道,“又不是生离死别,就在隔壁上课呢,每天都能看到,遇有什么事,隔着窗户打个招呼就行了。对了,你原本不是要报考理科的么?怎么改变主意了?”
吴风表情怪怪的,挠挠头似有心事。我正待追问,就听身后范卫东高叫自己的名字,示意外面有人找。
跟着范来到教室后面的角落处,赫然看见了李春雷的影子,他头上新近染了几缕黄发,很是扎眼,穿着奇装异服,还故作深沉的夹着一根香烟。
我都不知道这些人平时以何为生?为何而忙?天天都像没事人似的,就在南北街头、校园内外来回的“撞青皮儿”(方言,闲荡)。
由于两个哥哥的关系,李春雷近年来也成了街头的名人,大小帮派都买他几分薄面,在八中校园更是吃得开,在帮人摆平事端和教唆帮派打架两个方面搞着恐怖平衡,而很多不学好的同学甚至以结交李春雷为荣。
这李春雷三年前都读完初中了,因为没考上中专,家里人索性给他办了个假学籍,让他从初二重新读,寄希望于今年考上个中专。
但他在学校根本不学习,几年来借着急剧上升的斗狠名气,带领着一帮人在校园内为所欲为,截道、打群架是家常便饭。
这年把,自从认识了我四姐后,他似乎收敛了很多,偶尔也能看见他背书包的影子了,这在八中而言,简直是件奇闻怪事。
以前,李春雷总喜欢隔三差五的到高中部来找我,吹弹烟灰的潇洒间,常故作老道地问着“有没有人欺负?”“需要什么辅导材料?”“生活上有没有困难”等等莫名其妙的问题,跟我套着近乎。
我自知和他不是一路人,很反感他的言行举止,因此每次都是爱理不理的,有几次避而不见,再说自己整天埋头学习,两点一线的往返着,哪有那么多麻烦事,需要惊动这帮痞子来“打点”?
在中考之前的一段时间,李春雷仿佛失踪了,有两个月没过来晃悠了。前两天中考刚结束,他又幽灵般出现了。
“我,我们谈谈,别一找你就躲,我又不能吃了你,”李春雷示意范卫东不要跟着,带着我走到单杠边站住了,“听说你四姐到南方打工了?知道去哪里了么?”
在我一阵沉默中,李春雷狠劲地抽着烟,仰望长空久久地等待着答案,突然掐灭了烟头,长叹一口气,“我没有恶意…….你也知道,南方挺乱的,她孤身一人头一次出门,你家人难道就不担心?
不错,我是在追…….追她,错了么?但你四姐一直没给我机会,骗我…….说只要集中精力复习三个月,参加完中考,就正式跟我谈,结果…….人一去无影踪。”
在别人的眼中,李春雷像个混世魔王天不怕地不怕;可今天在我的面前,他却那么的无助,似展现了浪子回头的纯真一面。
我有点惊讶地发现,李春雷讲话竟也有一点结巴,心里不由产生了怜悯之意,终于开口道,“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前几天清早偷偷走的,事先谁也不知道!”
“是为了躲避我?还是家里出什么事了?”李春雷追问。
“家里没事,她可能是跟水泥厂包装车间的几个小大姐(方言,小姑娘)走的,那天我偷听她们几个商量的。”
“小大姐哪里的?”
“有山后、窑西和孙庄的,中间有一个胖胖的,好像叫小芬…….”
“我知道怎么找到她了!”李春雷耷拉的眼神突然神采飞扬起来,“你先回吧,我会打听到你四姐到底去哪里的!她…….她要写信来家,你也给我吱一声啊!”
没等我反应过来,李春雷跨上不远处的摩托车,车屁股一阵浓烟,风驰电掣的疾驰而去。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与李春雷搭腔是对是错,是福是祸?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