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病了》第1章 :诗人戴望舒的人生底色和他的童年创伤
有的生来是享福的,有的人生来则是受苦的,写下过《雨巷》等著名现代诗的诗人戴望舒属于后者。
戴望舒的“苦”,更多的是来自“情”字,他的一生几乎可以被概括为“不断历情劫的一生”。因为情劫,戴望舒曾几度自*,最终也是因着这“情”字他才早早离开了人世。
戴望舒的“情劫”从那首脍炙人口的《雨巷》开端。
很多人只知这首情诗描写的是诗人对“丁香一般结着仇怨姑娘”的向往,却鲜少有人知道它背后的悲伤故事。
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22岁的戴望舒不得不迁居到了松江县的施蛰存家中避难。正是在这里,戴望舒结识了施蛰存的妹妹施绛年,而她正是后来戴望舒诗歌《雨巷》的主人公。
施绛年面容姣好,她较戴望舒小五岁,与《雨巷》中“愁怨基调”不同的是,她受过良好教育且活泼开朗,看起像清晨的日光。
这样的女子自然是无数男子争相追逐的对象,她像磁铁一样吸引着众多的适婚男子,戴望舒仅仅是其中之一。
昔日沈从文追求女神妻子张兆和时,曾被她排到了“青蛙十三号”,估计在施绛年这儿,脸上因天花留下印子并且气质忧郁的戴望舒也被排到了“十多号”。
然而,毕竟戴望舒和沈从文一样才华卓越且会写情诗。
再有了,相关恋爱专家说了:如果你能拼命去追一个女孩,那多半是要成功的,戴望舒后来追到女神的事实充分论证了恋爱专家的话。
铁定心思非女神不娶的戴望舒使出了浑身解数,他为她写下了无数情诗,《雨巷》正是他爱上施绛年这年写下的。
见诗歌无法叩开女神的心门,戴望舒最后为了示爱竟以跳楼相逼。女神施绛年见状,为了避免闹出人命只得赶紧同意了戴望舒的追求。
1931年,戴望舒的梦想终于照进现实,他与施绛年订了婚。可就在他沉浸在即将来临的新婚生活时,施绛年竟爱上了别人。
真正的爱情从来是没有根由的,它的没有根由可循注定它经常无法被社会的规则、道德完全约束。爱上其他男子的施绛年近乎发了疯,她一方面想和戴望舒退婚,一方面又害怕他因此寻死。思来想去后,她想到了一个“好法子”:
让戴望舒出国留学。
一个月明风清的夜晚,施绛年抬头看向未婚夫戴望舒缓缓道:
“现在结婚好是好,但就是总还少点什么,你现在都还没固定的收入来源。”
戴望舒毕竟是心思细腻的人,他立马听出未婚妻话里有话,他有些紧张地追问:“你不是要离开我吧!”
施绛年见戴望舒急了便知道这事能成,于是她继续对他说道:
“你出国留学吧,等你回来我们再结婚,那时候经济着落了,我们才好结婚。”
戴望舒还想说什么,可施小姐却摆出了一副不容商量的神态,他只好无奈地点点头。
这次谈话后的第二年,戴望舒守约前往法国留学。相比同时期为了出路出国留学的徐志摩等,戴望舒之出国多少有些另类。在那个年代里,为女人出国留学的,大概也只有戴望舒一人了。
施小姐的这个缓兵之计,一来是为了支走未婚夫好方便自己会情人,一方面是寄希望于戴望舒能在留学期间找到新的女朋友主动跟她了结。
事实证明,施小姐低估了他对她的感情。留学法国期间,戴望舒一直只想着她,这点,从后来纷至沓来的情书就可见一斑。
戴望舒千算万算都未能算到的是,他前脚刚刚踏出国门,后脚施小姐就和情人冰箱推销员结婚了。
此时,戴望舒心中的女神一如他在《雨巷》里所写的那样:
“在雨的哀曲里,消了她的颜色,散了她的芬芳,消散了,甚至她的太息般的眼光,丁香般的惆怅”。
他和她的种种,也终究如他诗中所言:
“像梦一般的,像梦一般的凄婉迷茫。”
做一件事情最悲催在于:事情做到一半,发现最初做事情的理由不在。知道真相后的戴望舒再也无心学习,伤心、痛苦、失落席卷了他整个的身心。
在这场背叛里,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之所以是最后一个,多是因为知道的朋友怕伤了他的心。但越是如此,伤害便也越大。
1935年5月,戴望舒回到了上海,证实施绛年已经移情别恋后,他当众打了她一巴掌。随即,他登报解除了婚约,这段长达八年的苦恋便也终于结束了。失去爱人后的戴望舒悲哀地写到:
“恋爱啊,我的冤家,我啃着你苦味的根!”
从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可以看出,戴望舒虽然在写情诗上极具才华,但他却并不懂感情。倘若他懂感情,他便绝不会用自*的方式去索取爱。
戴望舒的不懂感情在第二段婚姻里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与施小姐分手后,戴望舒朋友将小他12岁的美女穆丽娟介绍给了她。这个姑娘长相清秀、性格温和,她的出现迅速缓解了他心中的苦痛。
1936年,互相爱慕的两人在上海缔结了婚姻。可婚后不久,两人便矛盾重重,后来,在戴望舒隐瞒穆丽娟母亲病危消息后,两人关系彻底决裂。
而戴望舒隐瞒穆母病危消息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他害怕本来与他关系就不好的妻子会以此为理由离开他。因为戴望舒的隐瞒,穆丽娟最后竟连母亲的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
不久,戴望舒发现有一杨姓大学生爱上了妻子并频繁给她送花和卡片。得到这一消息后,戴望舒用极其粗暴的方式阻止了事态的发展,最终杨姓大学生索性参加抗日去了。
因对戴望舒不满,穆丽娟提出了离婚。这一下,戴望舒昔日潜藏的抑郁质彻底爆发了。一如十多年前一般,他开始以死相要挟试图阻止妻子离开他。
在自*时留下的遗书中,戴望舒对穆丽娟说:
“现在幻想毁灭了,我选择了死,离婚的要求我拒绝,因为朵朵(戴望舒大女儿戴咏素)已经五岁了,我们不能让孩子苦恼,因此,我用死来解决我们间的问题,它和离婚一样,使你得到解放。”
遗书被送到穆丽娟手上后,她和亲友们都认为:已经自*过一次的戴望舒这次绝不会再自*。让所有人都未料到的是:戴望舒竟再次服毒自*了。
所幸,经过抢救戴望舒最终活过来了,但他的第二段婚姻却并未再“活过来”。
不管戴望舒如何做,穆丽娟都坚决要求分手。为此,她决绝地对戴望舒说:
“我一定要离婚,因为像你说的那样,我自始就没有爱过你!”
最终两人分居半年后离了婚,几十年后的1994年,在回忆起这段感情时,穆丽娟这样讲述他们当时的婚姻状况:
“他是他,我是我,我们谁也不管谁干什么.......我们从来不吵架,很少谈话......戴望舒看不惯,粗鲁,很不礼貌...他对我没什么感情,他的感情都给施绛年了。”
从这段文字可以看出,戴望舒并未认真经营过感情,他不仅不知道如何去爱一个人,甚至连最起码的尊重都并不会。
如此,戴望舒即便再爱穆丽娟,她也是感觉不到的。
戴望舒非常善于在诗文中表达爱,但在具体生活中,他却并不知道如何去爱人,这听起来很匪夷所思,可它偏偏就是真相。
戴望舒是有才的,他的情诗《雨巷》是民国唯一可与徐志摩《再别康桥》匹敌的存在。但这样一个写了半生情诗的男子,竟完全不懂得如何爱人,这不得不让人惊叹。
戴望舒习惯诗歌的表达方式,所以他的诗总能打动女子也能打动世人,但贯穿到生活里,他爱一个女子100分却只能表达出20分,如此,婚姻里的女子如何能够感觉到自己被爱呢!
实际上,因为戴望舒的不懂爱,即便他肯为妻子去自*,穆丽娟也选择了漠视,因为对于他和她的感情,她已经失望透顶了。
心理学上来讲:戴望舒用“死”相要挟去获取爱,实际是他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和缺爱的表现。而从戴望舒的无数诗歌里,世人也总能看到一个周身散发着淡淡忧郁的青色的他。
在诗歌中,他对所爱女子从来充满了卑微的憧憬。而回到他早期的作品,世人则能发现,他所吟咏的个人情感和情绪,总是与孤独、忧郁、漂泊、爱而不得、伤感、眼泪、死等等相关。
即便在象征着美好的爱情里,诗人戴望舒也从来卑微、感伤充满忧郁气质。在《可知》里,他写到:
“否则悲苦难排解,幽暗重重向我来”。
戴望舒对爱情始终保有向往却又觉得自己永远抓不住它,他在一首情诗中的这一句话大约很好地概括了他的这一形象:
“去罢,欺人的美梦,欺人的幻象”
梦和现实最大的区别是,梦会醒,醒了便也就没了。戴望舒始终觉得自己拥有的爱是梦,最终它们也都无一例外地成了梦。
这个无一例外里,自然包括戴望舒的第三段感情。
第二段感情悲剧收尾后,戴望舒并未静下来想过自己是否存在问题。他只在失去后的日子里,沉浸在痛苦里,如上瘾一般地。
戴望舒生命中第三个女人的出现,短暂终止了他的痛苦。
她叫杨静,是一个比戴望舒小了整整20岁的女子,两人认识这年,他36岁,她年仅16岁。
一个16岁的女子嫁给一个年近40的男子,若真说是因为爱戴望舒的人或者灵魂,他自己怕都是不信的。
人说,看得见的喜欢,终归要消失的一天,只有看不见、说不出来由的喜欢才真正久长并升华成爱。
因为戴望舒名气、收入、房车而“喜欢”上戴望舒的杨静,很快在他的这些东西消失之后开始不那么喜欢了。
抗战结束后,戴望舒回到了大陆,这期间,她一直在暨南大学执教。此时的他已经由昔日收入丰厚、名气过人的戴望舒变成了教书匠戴望舒。这样的变化,显然是杨静不愿意看到的。
1948年末,对戴望舒失却耐心的杨静便和一位姓蔡的男青年相爱了。红杏出墙的下一步,通常是干脆长到墙外:杨静向戴望舒提出了离婚。
妻子提出离婚后,戴望舒悲痛欲绝,为了挽回这段婚姻,他使出了浑身解数,可最终他等来的依旧只是一纸离婚契约。
自此,戴望舒彻底活成了自己诗中的模样,只剩下了苦痛、抑郁、愁怨......
心理学认为,人的想法在很大程度上能影响行为,而行为则能够改变命运。毫不夸张地说,戴望舒的三段感情全都以离散而告终,多少和他的内心(心理)缺爱属性有关。缺爱和不懂爱,几乎从来是必然的因果关系。
归到根本处发问:戴望舒为何会缺乏安全感、缺乏爱呢?
要回答这个问题,还得从戴望舒童年说起。
心理学认为:一个人的性格便是一个人的命运,而性格则往往在童年期便已成型。所以,原生家庭缺爱的孩子成年后其爱的能力要普遍弱于健康家庭长大的孩子。
然而,相关资料却显示:戴望舒的原生家庭相当幸福美满,戴望舒自小家境殷实且父母恩爱。
导致戴望舒成年后缺乏安全感、缺爱的根本原因与原生家庭无关,而只与他童年的一场突发事故有关。
戴望舒本在温馨的家庭长大,他的父母对他疼爱有加,可幼年时他突然得了一场天花。这场天花在给戴望舒脸上留下印斑的同时,还给他的心理造成了极大的创伤。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病,戴望舒遭到了隔离,那段阴暗的岁月里,他在恐惧、寂寞中开始对世界有了怀疑。
天花痊愈后,因为脸上的印斑戴望舒变得更加忧郁、敏感和自卑了。如果这样的一场劫难发生在他尚不能记事时,结果可能就完全不同了。可偏偏,他发生在他刚刚开始记事且对一生成长最为关键的童年时期。
弗洛伊德认为:人的创伤经历,特别是童年的创伤经历,对人的一生都有重要影响。
戴望舒的这段经历,最终影响了他的一生,也为他一生的悲剧命运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1950年2月28日,三度被抛弃后心灰意冷且遭受了多方面挫折的戴望舒,在私自加大黄毒针计量注射不久后,停止了呼吸。这年,戴望舒年仅45岁。
戴望舒的死究竟是因为自己的疏漏还是他特意选择自*的结果,这个问题的答案如今已经不得而知了。
一个写了一辈子情诗的男人,至死却也没能读懂“情为何物”,这样的结局,可悲可叹。戴望舒令人唏嘘的悲剧背后给世人的启示是:要重视童年经历对一个人的重大影响。
心理学高度发展的美国一直将儿童心理放在极其重要的位置,而今日的中国虽然已开始意识到童年对一个人一生的重大影响,但让它变成所有人尤其父母的共识依旧任重道远。
如戴望舒等悲剧的最好避免方式,从来只在源头。
本原创文相关参考书目:
《红绿色彩研究》罗春菊、蒋捷
《灾难的岁月》戴望舒
《自我和本我》弗洛伊德
《戴望舒传》刘保昌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