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的情怀,自由的颂歌
俄国诗人普希金的《致大海》是一首反抗暴政,反对独裁,追求光明,讴歌自由的政治抒情诗。诗人以大海为知音,以自由为旨归,以倾诉为形式,多角度多侧面描绘自己追求自由的心路历程。感情凝重深沉而富于变化,格调雄浑奔放而激动人心。
普希金是俄国文学史上第一位举世瞩目的伟大作家,也是近代俄罗斯现实主义文学的奠基人,俄罗斯文学语言的创造者。果戈理曾评价说:“一提到普希金的名字,就会立刻想到俄罗斯民族诗人。事实上,在我们的民族诗人中,没有一个及得上他,而且没有一个人能更适宜于被称为民族诗人。”高尔基盛赞普希金是一位“伟大的俄国人民诗人”,他“无论在诗句的美或是在感情和思想的表现力上,从来没有人能够超过的一位诗人”,他是“伟大的俄国文学之始祖”。
1799年6月6日,普希金出生于莫斯科的一个古老的贵族之家。1811年,他被送入一所刚刚创办的,旨在培养国家高级文官的贵族子弟寄宿制学校——皇村学校。学习期间,爆发了俄国人民抗击拿破仑入侵的卫国战争,使他深刻体验到人民中蕴含着的爱国主义热情。在学校里,普希金深受反专制农奴制思想和崇尚自由思想的影响。从皇村学校毕业后,在外交部供职。这期间,他的民主主义思想进一步发展,创作了一批具有革命激情的政治抒情诗,其中很多诗作曾在十二月党人中广泛流传,因此被称为十二月党人的歌手。普希金公开揭露沙皇政府暴行的诗触怒了沙皇本人,1920年被放逐南俄。放逐期间,他不改初衷,创作了鼓吹反暴政行动和向往自由的诗篇。1824年夏天,他与奥德萨总督发生冲突,被军警押送到父母的领地米哈伊洛夫斯克村,幽禁在那里达两年之久。诗人在奥德萨,长期与大海相依为伴,把奔腾的大海看作自由的象征。当他将要远离奥德萨而向大海告别的时候,万千思绪如潮奔涌,忧郁而又愤激的诗篇酝酿在胸。诗人在奥德萨开始写作,而在米哈伊洛夫斯克村最后完成诗篇——《致大海》。
1826年9月8日,新登基的沙皇尼古拉一世为笼络人心,在莫斯科召见普希金,宣布赦免诗人。普希金虽然恢复了人身自由,但沙皇对他的监视并没有放松,他的创作仍然没有自由,他的旅行均遭拒绝。再加上十二月党人起义失败后,诗人的朋友被绞*,被流放,加剧了普希金的忧伤和寂寞。但他并没有放弃通过诗歌对沙皇专制暴政的批判。直到30年代,沙皇始终都没有放松对普希金的监视。上流社会的一些小人还卑鄙地利用普希金的私人生活造谣中伤,在这些人的精心策划之下,1837年2月10日,普希金在决斗中受重伤身亡。
普希金一生创作,硕果累累,但他成就最为突出的还是诗歌。因此,人们尊称他为“俄国诗歌的太阳”。《致大海》便是其中一首著名的政治抒情诗。
《致大海》是诗人在南俄时期写的一篇浪漫主义的代表作。作品歌颂大自然的美和崇高,反对世俗生活的丑恶与平庸,突出人与自然在感情上的共鸣,把自然景物拟人化,作为一种精神象征,寄托着诗人自己的理想,即对自由和解放的热烈追求和对暴力统治的憎恶、反抗。
全诗十五个诗节,可以分作三个部分来读。开头两个诗节,诗人向大海告别;中间十一个诗节,写诗人由大海引起的回忆和联想;最后,诗人再一次向大海深情地告别,说明自己的整个心灵被大海的形象和音响所充斥,永不忘怀。
诗人把大海人格化,直接同大海对话,向大海告别。大海最后一次在诗人的眼前“翻滚着蔚蓝色的波浪,闪耀着娇美的容光”。如此美丽的大海,又是这般温情脉脉!但是诗人与大海即将离别。大海发出悲哀的喧响、召唤的喧响,像是忧郁的怨诉,又像是临别时的呼唤。这无疑是诗人的一种感觉,是诗人忧郁之情的一种写照,同时也是诗人对于大海所召唤的自由之神的一种向往。
“你是我心灵的愿望之所在呀”,诗人开始了回忆。他把大海的自由奔放、任性不羁,看作自己心灵的投影,总是留恋于海岸,在那里悄悄地徘徊。由于沙皇专制制度的黑暗,诗人曾想从海上偷渡去国外一游,他也因为这个愿望得不到实现而苦恼,一个人茫然地徘徊在海边。大海阴沉、轰然的音响,引起了诗人的遐想;大海有时寂静、温顺,有时汹涌、奔腾,引起诗人对于自由和解放的向往。诗人从大海得到启示,为了追求自由与解放,曾一度请求离开海岸,返回彼得堡;也曾向往“怀着狂欢之情”,向大海祝贺“自由”的胜利;还曾想出海遨游,带着颂扬自由的诗篇,顺着大海的波涛“奔向远方”,但是都不能如愿。大海在召唤自由,而诗人却得不到自由,心灵的挣扎也全“归于枉然”。尽管如此,他还是执着地追求自由、歌颂自由,他还是留在海边接受着大海的召唤。
诗人追念拿破仑和拜伦。拿破仑在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期,曾参加革命军,击溃保皇复辟势力。欧洲反动势力组成反法同盟,严重威胁法国安全;拿破仑多次粉碎反法同盟,沉重地打击了欧洲反动势力。一些资产阶级民主主义诗人如拜伦等,从这个意义上歌颂拿破仑,是出于反封建的需要,这是无可非议的。但拿破仑是个野心家,连年发动侵略战争,给人民造成了深重的灾难,同时也决定了自己必然失败的命运。1821年拿破仑死于大西洋圣赫勒拿岛,这里说的“峭岩”,也即指此。一个庞然大物,不可一世的野心家和暴君,“沉浸在寒冷的睡梦中”,只能去回忆那逝去的“光荣”,他“在那儿消亡”了,“长眠在苦难之中”。诗人不无惋惜,但更多的却是对他的谴责。
拜伦歌颂自由、民主和民族解放的诗篇,对普希金产生过重大影响。1823年,拜伦乘坐自己出资装备的战舰到希腊,参加反对土耳其的民族解放斗争,受到希腊人民的热烈欢迎;次年四月病死在希腊,引起了全欧进步人士的震痛。普希金闻讯,感到无比哀痛。他称拜伦为“天才”,“我们思想上的另一位君王”,“为自由之神悲泣着的歌者”,他在拜伦身上看到了大海一般深沉和难以驯服的倔强性格,像大海一样,什么都不能使这位自由战士屈服投降。
伟大诗人和自由战士拜伦之死,使作者感到自由之神的幻灭,整个世界都空虚了,“人们的命运到处都是一样”,几乎找不到一个自由栖身和自由歌唱的地方,一切福地都被人占有了。这时候,欧洲的革命和民族解放运动正由高潮开始低落,普希金精神上感到忧郁和渺茫。但他并不绝望,他在再次告别大海时,表示永不忘怀大海的形象和音响,决心把大海所启示的精神带向自己足迹所到的地方。
诗歌具有强烈的时代感。诗人以高度的艺术概括力,反映了一个时代的精神,写出了人民的愿望、情绪和他们最关心的问题。他把自己对时代的感受,化为诗的情绪,融合在大海的形象中,竭力渲染,达到了寓情于景和借景抒情的目的。诗人从内心的感受出发来描写大海,并寄情于大海,使内在情感客观化,凭借外在的形象得到体现;又使客观景物主观化,使大海具有了人的性灵和性格,使人与自然天衣无缝地交融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