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能几许、忧愁风雨,一半相妨。又何须抵死,说短论长。”下阙继续吐露对人事浮沉的不屑,细细想来,人世间的忧愁风雨(忧愁风雨,按绝大多数评家所言即是政治上的风风雨雨)能有多少呢,至少一半儿的人生是在这种风雨飘零中度过吧。又何必要苦苦追究谁发达了谁潦倒了呢?
“幸对清风皓月,苔茵展、云幕高张。”这句便有了《前赤壁赋》的意境,表明东坡在黄州时期的主要思想状态还是以旷达洒脱为主。幸亏还有这清风皓月相伴,不就是那句“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吗?绿树浓阴在眼前展开,云山日暮在天地间高张,这才是人生中一大幸事啊。《淮南子·原道训》中有句:是故大丈夫恬然无思,澹然无虑,以天为盖,以地为舆,四时为马,阴阳为御,乘云陵霄,与造化者俱。这样再与前面的蜗角虚名蝇头微利比较一番,这清风皓月便顿时令我们神思舒朗,而那些浮名利欲便只能使我们蝇营狗苟、内心煎熬。
“江南好,千钟美酒,一曲满庭芳”,最后一句直抒胸臆,也表明了东坡在放逐贬谪之地潇洒快意的精神状态。有很多人说,读了一些东坡在黄州的诗词,其中有些诗句也是颓丧消沉的,说明东坡也没那么潇洒嘛!他这话也是对的,任谁被朝廷贬谪,被掌握主流话语权的那部分人所放逐,都是苦闷的,有些人甚至会消沉到抑郁。这时候精神力量的伟大便显现出来了,有些人沉浸在苦闷中不能自拔,但另一些人在这种被压制的人生中窥见了生命之花,他们偶然间因一事一物之美好而获取到生命灵性的满足,他们不再囿于名利的斤斤计较,那些锱铢必较的得失就像三昧真火一样虚耗着心神,不如看看此时此刻此地的江山风月,神清气爽,自是“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
这首词我们重点要了解的是诗人在此贬谪过程中精神上思想上的蜕变,整首词中有这个过程,整个谪居生活中也有这个过程,只有经历这样从苦闷到解脱再到自适的过程,苏轼才可蜕变成苏东坡,我们也才可以成为更好的自己,最重要的一点是,在这个过程中,即身处人生低潮的苦闷之中,在最最艰难的时候,在最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来的时候,你也要守住自己,自己把自己往上拽,直到那个“解脱和自适”到来。不是有句老话说的好吗:黑夜再黑暗,而黎明总会到来。相信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