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县的温小五二十四岁了,是个采耳匠,经常出入大户人家,替有钱人采耳。
温小五采耳时手法轻柔,细致入微,令人十分享受,因此生意一直不错。
温小五靠着给别人采耳,不但买了房,而且还置办了几亩地收租,日子过得还不错。
这年长平县新来了一个县令,姓于。
于县令三十出头的年纪,为人苛刻,性子暴躁。他一来,县衙里经常传出打板子的声音,还不时从里面抬出死人来。
这天,有个衙役来请温小五,说是于县令让他去采耳。
温小五十分高兴,觉得如果借此机会得以和于县令搭上关系,以后自己的生意会更好做。
温小五来到县衙,于县令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在发怒:“怎么还没来?要本官等那么久,不怕打板子吗?”
温小五一听,赶紧堆起满脸笑上前去给于县令行礼。
于县令眼皮都没抬,只是不耐烦地吩咐了一句:“开始吧!”
温小五立即知道了于县令并不是好伺候的主,赶紧打起全部的精神,细心地先给于县令按摩了一下头皮。
谁知于县令并不领情,皱着眉头道:“赶紧给本官采耳,本官的耳朵有些不舒服。”
温小五便把自制的照明灯移了过来,看了于县令的耳朵一眼,不由得吃了一惊。
原来于县令的耳朵有些疾病,因此里面塞满了坚硬的耵聍(耳屎),已经把他的耳道给严严实实地堵住了,难怪不舒服。
温小五拿出采耳的工具,只是轻轻地拨动了一下于县令的耵聍,于县令就大声喊起痛来,还嚷着温小五再弄疼他,就要把温小五打死。
温小五吓得手都抖了起来,额头上直冒汗。
像于县令这样耳道里塞满了硬硬的耵聍,要想一点都不疼就把耳朵采好,那是不可能的。
见温小五脸都白了,于县令的口气稍微和缓了一点点:“就没有别的方法了?再想别的法子采耳,本官实在是不舒服极了。”
温小五定了定神,想了想,让一旁伺候的丫鬟拿点香油来。
温小五把香油滴了几滴进于县令的耳道里,让于县令耐心地躺一会儿,等香油把耵聍泡软化了再采耳,就不会疼了。
于县令便听温小五的,耐心地等了一会儿。
温小五一边给于县令按摩,一边观察着他耳朵里面的情况。
估计耵聍软化得差不多了,温小五又开始给于县令采耳。
可是令温小五想不到的是于县令的耵聍实在太顽固了,即使被香油泡了好一会儿也没用。他使出了浑身解数,还只采出来一点点。并且稍微走了一点点神,又把于县令弄疼了。
于县令勃然大怒,命人把温小五拖下去打了几大板。
打了温小五几板后,又让温小五继续给他采耳。
温小五哆哆嗦嗦地正要给于县令采耳,这时师爷进来了,悄悄地告诉于县令,富商陈金平来给他送礼,人就在外面等着。
于县令斜睨了一眼温小五,让温小五先回去。不过温小五明天还要来给他采耳。并且一定要想法子把他的耳朵掏干净,不然温小五别想活着走出县衙。
温小五一瘸一拐地从县衙出来,简直是欲哭无泪。
于县令那么怕疼,他是小心了又小心,还是不能如于县令的意。明天他怎么能做到一点都不疼的情况下把于县令的耳朵掏干净?
看来自己只有死路一条了!想到这里 ,温小五悲伤地哭泣起来。
温小五一边走一边默默地流泪,快到家时却把眼泪擦得干干净净的,努力把情绪调整好了才进门。
妻子徐氏挺着个大肚子来迎接温小五。
温小五连忙把徐氏扶到椅子上坐好,嗔怪道:“好不容易怀上的,就要生了,可得小心点。”
徐氏心细,发现温小五眼睛有些红,走路有些不利索,连忙问他:“你去给于县令采耳还顺利吧?”
“顺利,顺利!”温小五扯开嘴角笑道,“就是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摔到了屁股,有点疼。”
“你呀,都要当爹的人了,还摔跤,也不怕孩子笑话你。”徐氏抚摸着肚子,取笑温小五。
“我听听孩子有没有笑话我。”温小五把耳朵放在徐氏的肚子上,做出听的样子,眼圈却悄悄地又红了……
吃完午饭后,徐氏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温小五看着徐氏恬静的睡颜,泪如泉涌。他自知明天难逃一死,只是舍不得徐氏,还有来不及见面的孩子。
想到自己死后,徐氏和孩子不知会过得如何艰难,温小五就心如刀绞。
必须得找个人,把徐氏和孩子托付给他,不然自己走也走得不安心,温小五心想。可是找谁呢?自己不是长平县本地人,在这里没有什么可靠的亲戚。
徐氏倒是长平县本地人。可她的爹娘已经去世了,哥哥嫂嫂向来嫌弃他夫妻俩,两家很少走动。把徐氏和孩子托付给他们,只怕日子也不好过……
温小五想来想去,都不知道把妻儿托付给谁,只觉得悲从心来,很想大哭一场。可又怕惊醒了徐氏,便踉踉跄跄地出了门,来到了山上,默默地哭泣了好久,才回去。
温小五回到家,发现门口站着一个老妇人正在和徐氏说话。
那个老妇人穿着破旧,面黄肌瘦,形容憔悴,像个乞丐。
温小五强打起精神,笑着问徐氏:“这个老人家是谁呀?”
徐氏还未回答,老妇人已经道:“我是三里屯的人,姓黄。家里走了水,东西都烧了个精光。为了活命,儿子儿媳到外地谋生去了,就剩下我一个老太婆在苦熬日子。我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实在是饿得慌,这才老着脸皮出门来讨点东西吃……”说着,老妇人流下了心酸的泪水。
温小五一听,顿时起了恻隐之心,连忙让黄婆婆进屋,大家一起吃晚饭。
黄婆婆连忙摆手:“能施舍一点残汤剩羹就感激不尽了,哪敢进屋上桌子吃饭呀!”
温小五看着黄婆婆的样子,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当年他们娘俩流落到长平县时,母亲也曾经这样向别人乞讨东西来给他吃。
要不是后来遇到了好心的继父温大春,不但收留了他们母子,还把祖传的采耳技术传授给自己,他们母子肯定也会像这个黄婆婆一样,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
想到这里,温小五的语气越发地温和起来。徐氏也十分热情地邀请黄婆婆一起吃饭。
黄婆婆这才惴惴不安地进了屋。
吃了晚饭后,黄婆婆十分勤快地帮着收拾碗筷,刷锅洗碗,然后才行礼告辞。
温小五道:“黄婆婆,天色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歇息啊?”
黄婆婆苦笑道:“随便哪个屋檐下面都能蹲一晚。”
“那怎么能行呢?”温小五急忙道,“黄婆婆你就在我家歇息吧!”
徐氏也来挽留黄婆婆。
黄婆婆这才留了下来。
徐氏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给黄婆婆换洗。
黄婆婆洗漱好了,换上整洁的衣服后,人也精神了许多。
见徐氏行动不便,黄婆婆给徐氏打水洗漱,还告诉徐氏要注意什么,照顾徐氏十分细心。
看着黄婆婆忙前忙后的样子,温小五不由得心一动,自己不在了,让黄婆婆陪着徐氏,照顾徐氏,起码徐氏不会那么孤单。反正仓促之间,也不知道把徐氏和孩子托付给谁。
于是等徐氏睡着之后,温小五把黄婆婆请到了堂屋里,跪在了黄婆婆面前,说要认黄婆婆做干娘。
黄婆婆连忙把温小五扶起来,让他坐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