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访谈
访谈和课堂观察相互补充配合，是为了深入了解教师的反思性教学效果和影响因素。每次课堂观察后对教师进行访谈，每位教师访谈2次。访谈采用半开放式，主要根据课堂观察的内容设计访谈提纲，并针对实际情况进行调整和追问。
三、结果与讨论
1. 小学英语教师对反思性教学的认识
1）对反思性教学概念及重要性的认识
根据问卷分析，约80%的教师认为反思性教学非常有必要；约70%的教师对反思性教学有基本的了解，只有个别教师根本不了解。关于反思性教学概念，超过75%的教师认为反思性教学是指基于教学经验和教育理论反思并改进教学，以提高自身和学生发展，说明教师们对这个概念的认识比较到位。
2）对反思性教学理论及作用的认识
在问卷分析中，大约一半的教师对反思性教学的相关理论基本不了解，约40%的教师了解部分重要理论，说明小学英语教师对反思性教学的理论掌握较少。对于反思性教学的作用，大部分教师认为它能促进教师专业成长（75%），促进学生发展（75%），改善课堂教学效果（85%），说明教师们对反思性教学作用的认识比较全面。
3）对反思性教学有效途径的认识
对于反思性教学的途径，接近一半的教师（49%）认为综合运用各类反思途径后的教学效果最好。在这些途径中，通过与同事或同行相互观课讨论被认为是最有效的教学反思途径，而通过对照理论文献的方式反思被认为是最无效的。这与教师对反思性教学概念的认识有一定的矛盾性，说明小学英语教师对教育理论的作用并没有真正从内心接纳，而且由于多数人不了解相关理论（59%），他们对反思性教学的认识多停留在技术操作层面。
2. 反思性教学的开展现状
1）反思内容
问卷分析可以看出，当前小学英语教师对教学工作不同的方面都有所反思，但不够均衡。91%的教师会反思自己的课堂教学，约77%的教师会反思学生学习情况。可以看出，教师反思的内容主要集中在课堂教学和学生学习这两方面，而对教学价值、教师发展和教学环境的反思相对较少，约占30%。这说明他们的反思主要集中在教学实践的内部要素上，对于外部要素很少考虑。
当具体到课堂教学与学习时，多数教师（62%）会反思教学目标及教学计划、学生的课堂反应及课堂气氛、教学内容及教学实施过程。进一步统计结果显示，教师对上述各条内容反思频率较高的是教学目标、教学内容、教学方式：81%的教师会频繁地反思教学目标并根据课堂实际情况做出调整，约72%的教师会经常性地反思调整教学内容及进度，约69%的教师会经常性地深入思考为什么选择某种教学方式；而他们对课堂教学评价的反思则较少涉及（10%）。说明多数小学英语教师把课堂教学的重心放在了教学目标、教学内容和教学方式这些传统的“焦点”上面，对于课堂教学评价的合理运用还不够重视。
2）反思途径
整体来看，教师采用的反思途径比较广泛，但不同途径的使用程度有明显差异。从频度看，总是和经常通过与同事交流来反思的教师约占81%，这说明各种形式的同行交流是教师们使用比较频繁的反思途径，这与他们对反思性教学有效途径的认识是一致的：同行交流被认为是最有效的教学反思途径。同时，问卷结果显示，当前小学英语教师很少（约26%）通过学生评价进行反思，这说明学生在其教学中仅仅扮演听课者的角色，缺少话语权，课堂教学的中心仍是教师，而不是学生。
3）反思水平
教师的反思水平可以分为依次递进的三层：对技术和技能的有效性反思、对理论标准和教学策略的反思、批判性反思（靳玉乐, 2006）。从问卷中可以看出，约66%的教师能根据个人经验对教学中的不同因素进行反思，说明大部分教师能够达到第一层反思水平。对于第二层反思水平，约51%的教师能经常运用理论反思自己的教学，而不是只停留在经验反思层面，而另一半教师的反思则相对肤浅。第三层批判性反思表现为教师在处理教学事件时能够公平客观，不光考虑教学秩序和效果，还能考虑到学生长远发展以及道德法制等因素，考虑教育的意义和价值（靳玉乐, 2006）。问卷对应分析显示，教师在处理教学事件或师生关系的过程中，考虑最多的因素是教学效果，约84%的教师会考虑该因素；其次，教师们也会主要考虑班级秩序和学生长远发展，分别占67%和56%；而他们同时对伦理道德、法制教育以及教育的社会意义等因素的考虑则很少，约占35%和16%。这说明大多数小学英语教师的反思水平没达到第三层次，他们反思的内容多停留在课堂教学方面，而对超越课堂的各种社会因素及教育意义的反思很少，这与上文关于反思内容的调查结果非常一致。
4）反思后教学实践效果
（1）问卷结果分析
关于教学问题调整，约27%的教师会调整所有反思到的问题，约66%的教师会调整反思到的主要问题，而很少调整的教师只有约7%。通常来说，在一堂课上，教师的精力有限，无法顾及到所有问题，所以大多数教师只能调整反思到的主要问题。整体来看，调查中的大部分小学英语教师会积极面对并尝试改善反思中的问题。
约71%的教师认为教学反思后，教学效果有大的提高。从学生积极性、学习效果、教师教学能力等多方面来看，教师认为改善最大的是学生学习效果，约占49%；其次，约36%的教师认为变化最大的是自身教学能力，还有15%的教师认为变化最大的是学生学习积极性；而在师生关系方面，教师们普遍认为变化不大。这种结果可能与教师本身反思的关注点多限于课堂教学有关。
（2）个案研究分析
个案研究主要通过课堂观察和访谈，实地考察教师反思后的教学效果。
教师A
教师A是普通教师，教龄5-10年，教学内容是北京版六年级上册第23和24课。在第一次访谈中，教师认为这节课在教学目标和内容方面不存在什么问题；在教学步骤方面，不应该直接让学生读课文，而应先听后读，因为在提问环节很多学生读错或不会读部分单词；课堂组织方面应该多注意捣乱的学生，以免影响整体课堂秩序；教师还反思到自己课上中文使用太多，还存在一些语言错误。
第二次课堂观察发现，该教师对反思到的地方做了一定的改进。首先，在教学步骤上将听课文放到第一步，学生边听边读两遍，然后自读；根据研究者观察，这样改进之后教学效果确实有所改观，学生不会读的单词数量减少了。其次，在课堂管理方面，教师对纪律差的学生进行了口头批评；但笔者观察到，被批评的学生虽然不再捣乱，他们学习的积极性还是很低，一节课都不怎么配合教师，而教师似乎无视此情况。最后，教师虽然反思到了教学语言方面，但上课时并没有改善。由此可见，教师A在第一次反思后虽然教学情况有所改观，但效果并不理想。
在第二次访谈中，教师首先反思到教学目标不够全面，应该增加对十二生肖文化背景的了解及其排序；其次，在内容上提问单一，没有难度；最后，中文使用还是较多。教师认为其他方面并无问题。
根据第三次课堂观察，首先，教师在教学目标上增加了反思到的内容，但是教学过程中并没有增加与目标相关的内容，而是与第二次课的教学内容一样。其次，教师改变了提问方式，让一个学生根据课文内容提问，其他学生回答，而不是师生问答；观察发现，这样的活动对学生有一定的挑战性，学生的积极性有所提高，注意力更加集中。最后，教学语言问题依然存在。
综上所述，教师A在不同阶段反思到了自己课堂上的主要问题，部分问题在反思后有了改善，教学效果较好。但教师在后续教学中并没有将反思到的所有问题进行解决，个别问题虽然改正了，但并没有达到期待的效果。所以整体来说，教师A的反思性教学效果一般，需要进一步提高反思后的教学实践能力，同时提升即时反思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和智慧。
教师B
教师B是新手教师，教龄两年，教学内容是北京版五年级上册第19课What’s Your Favorite Sports。第一次访谈中，教师B反思到本节课的问题：教学目标应该增加学生对不同国家体育运动的了解；教学内容单薄，不够吸引学生；教学步骤安排不合理，导入时间太长，导致后边拓展活动无法完成；课堂组织方面，纪律较乱，可能是自己指令不清晰，提问不够简洁；课堂用语存在语言错误，并使用了太多中文。
第二次课堂观察发现，教师B在教学步骤上改善了反思到的问题，缩短了导入时间，使主题更加集中；在布置小组活动时，教学指令减少了复杂句式及生僻单词的使用，学生能够听懂教师指令并积极配合，课堂秩序有了改善。但教师在访谈中反思到的其它问题并没有调整：教学目标和教学内容没有变化，教学语言也无改善。
第二次访谈中，教师B再次反思到教学目标应该增加学生对不同国家体育活动的了解，这样可以使教学内容更加多样有趣。第三次课堂观察发现，教师确实增加了这一内容，但在拓展过程中忽略了对文中单词的巩固，任务难度加大，活动效果也不是很好；教师在其他方面没有明显调整。
教师B作为新手教师，对教学流程和课堂管理关注较多，而在反思后的教学中，她只是调整完善了个别问题，而且教学中固守教案，不能灵活处理新情况。整体来看，教师B反思后的教学效果没有明显改善。
教师C
教师C是一名区骨干教师，教龄10年以上，授课内容是题为“Christmas Bread”的绘本阅读。第一次访谈中，教师首先提到，她上课当时就感觉到教学目标设置难度太大，目标单词太多；其次，教学环节缺少学生听读部分；第三，学生的参与度不是很高，与绘本难度较大有关；最后，教师语言重复太多，且语言单一。
第二次课堂观察发现，教师对反思到的内容进行了调整。首先，教学目标降低为理解故事和认读四个重点单词；第二，在教学环节中增加了听读文本，任务单中选择题难度降低，问题设置体现了层次性。整体上，教师在第二次教学中做了很大调整和改善，学生的参与度相对提高；但教学语言问题依然存在。
第二次访谈中，教师首先反思到，绘本目标设定中缺少情感目标；第二，还存在很多啰嗦无用的提问；第三，教学语言不够多样。将此访谈与第三次课堂观察对比，发现教师反思到的内容都基本改进了：在目标上拓展了话题，让学生讨论关于面包分享的话题；语言上，无用的提问和重复有所减少。
由于最后要上公开课，教师C每次课后都会与其他教师探讨交流本节课的问题，改进时也接受了他人的建议；此外，课上她会对新出现的问题进行即时反思和调整。所以，教师C反思的内容更加全面和细致，反思后的教学实践也明显改善了各方面的不足，说明该教师的反思性教学效果较好。
（3）小结
结合问卷和个案研究，发现教师的实际反思性教学效果与教师自己认为的效果存在一定差异。问卷中，71%的教师认为反思后教学效果有了很大提高；而个案研究发现，在常态课中，教师A和B反思后的教学效果并不理想。可能是由于经验不足、个人能力限制等原因，教师的反思面比较狭窄，在反思后教学实践中也会忽略反思到的部分问题，而且缺乏即时反思和解决问题的智慧，教学效果不是很好。教师C在三人中教学经验最丰富，课堂中即时反思和调整的能力最强；而且因为要上公开课，有小组集体反思提供支持；在反思后实践中，该教师积极改进反思到的各种问题，教学效果很好。三个案例说明，教师的反思性教学能力和自身即时反思、调整的习惯有关；相比常态课，教师们更重视公开课的质量，公开课反思性教学的效果更好；同时也说明，集体反思的效果优于个人反思的效果，因为集体反思能够更加全面客观地发现问题，提出更好的解决方案。此外，三位教师反思后改善最大的方面是课堂教学效果，因为教师在每节课后的反思主要集中在课堂教学方面，这与问卷调查的结果是一致的。
3. 反思性教学实践的影响因素
1）客观因素
问卷调查显示，当前影响小学英语教师反思的最大因素是工作繁忙，反思时间有限。其中，约71%的教师认为自己没有时间反思。参与个案研究的三名教师表示，她们每天除了繁重的教学任务之外，还要参与学校和班级的其他事情，如果不是公开课或研究课，她们基本没有专门的时间进行反思。
影响教师反思的第二大因素是缺乏支持反思的工作环境。在107名教师中，约43%的教师表示，所在学校没有相关培训，自己不知道如何进行教学反思；也有约21%的教师同时认为，学校同事相互影响，缺乏反思环境，所以自己不做反思。这与前面关于教师反思水平不高的调查结论相吻合，也是造成该问题的一个原因。
教师专业培训的机会少，专业发展水平跟不上，反思意识和能力自然会受到影响；教师间的学习交流氛围也属于工作环境的一部分，与其他教师良好的沟通交流可以帮助教师发现和解决更多的教育教学问题，同时能够加深对教育的思考，对反思性教学实践有较大影响。因此，学校为教师提供反思环境和学习机会对教师的反思性教学有很大帮助，但有些学校由于认识问题或者条件限制，并不能保障教师不断学习和发展的机会。
2）主观因素
以上的客观因素是影响教师反思性教学实践的主要外在因素。部分教师承认也存在主观因素影响自己的教学反思。其一就是自己个人不够重视，缺乏反思意识（占22.4%）。三位教师访谈中也提到，很多教师依赖课本和教参，对于课堂中的实际问题不去探究反思。还有一些教师因为教师职业的稳定性，没有优胜劣汰的危机感，对于教学质量提升和专业发展比较懈怠。
四、结论与启示
1. 主要结论
1）教师反思内容不够广泛
从调查可以看出，当前小学英语教师对反思性教学的概念有明确的认识，但是由于缺乏科学理论的指导，很多教师的反思主要基于个人经验，因而反思内容不够广泛。从整体教学来看，教师们对课堂教学和学生学习情况的反思最多，反思后的教学主要聚焦在教学目标的调整和教学方式的改变，但是对教学评价方式、教学环境、师生关系、教师发展的反思相对较少。
2）教师反思水平较低
问卷调查显示，不到一半的教师在反思中会将理论与实践结合起来分析教学现象和事件。同时，由于反思内容的局限，教师在反思时几乎没有考虑社会教育意义以及道德法制等因素，说明多数教师达不到批判性反思的水平。所以，综合来看，当前小学英语教师的反思水平较低，反思不够深入。
3）反思后的实践效果不够理想
虽然问卷中很多教师（71%）认为自己反思后的教学效果有很大提高，但通过课堂观察和访谈发现，常态课中教师的反思性实践效果不并理想，教师只是调整和改善了个别教学问题，对于大部分问题要么没有反思到，要么反思后没有改变；有的教学内容在反思调整后并没达到理想的效果。
2. 启示与建议
1）加强反思性教学的理论和实践培训
很多学校有新手教师培训，也有教学专业培训，但其中关于反思性教学的培训却极少涉及。很多教师并不知道如何有效进行反思性教学，这说明教师需要进行相关的理论和实践学习。教师们只有掌握足够的教育理论，才有可能自觉地运用理论，从更专业的视角对教育教学实践进行反思，从而不断提升自身的专业水平。所以，学校应该加强反思性教学的理论和实践培训，帮助更多的教师理解反思的意义、模式、途径，并将理论内化为个人的教育理念，指导教育教学行为。
2）创建有利于教学反思的支持性环境
反思性教学需要良好的外部环境，即教师需要得到学校或专业组织的支持，包括领导支持、组织支持、资源条件保障（刘学惠，2004）。首先，学校领导要支持、鼓励教师进行教学反思，在全校创造平等、宽松的学术交流氛围，让教师带着自愿、愉悦的心情反思和成长。其次，还需要制定合理的实践机制，如定期组织开展相关集体学习和教研活动，形成专业性反思合作的机制，以保障教师有固定的时间反思，并提高教师群体反思水平。最后，要有资源方面的保障。既要保证教师有一定的时间反思，有便捷的途径获得新信息，还要有必要的设施和场所。
3）教师提升自我教学反思的意识和能力
自我教学反思在性质上是一种关于自我实践的研究行为，是教师主体对自己的经验、习惯进行积极理性地审视和分析行为，以期达到自我诊断、自我发展、自我提升和心灵成长（申继亮, 2006；靳玉乐, 陶丽, 2015）。因此，教师应该通过自主阅读、同行讨论、向专家学习等方式提升自我实践反思的意识和能力，并把教学反思变成教师职业的基本生活常态和专业能力可持续发展的动力，从而实现从传统的教书匠到研究型、专家型教师的转变。
五、结语
基础教育的改革和发展要求小学英语教师改变固有的教学观念及教学模式，由经验型教师转变为研究型和智慧型教师。因此，教师要提高反思意识，学习反思理论，积极进行反思性教学。反思性教学不仅有助于提高课堂教学质量，更能促进教师的可持续性专业发展，引导教师走向智慧的生活方式，实现理论和实践的融合与提升（Ghaye, 2011；靳玉乐，陶丽，2015）。
本文对北京市小学英语教师的反思性教学现状进行调查，发现他们整体上能认识到反思性教学的重要性，但反思性教学实践效果不佳，主要表现为反思内容不够广泛，反思水平不高，反思后效果不够理想。相关原因包括：学校缺乏针对性培训和反思氛围，教师工作负担过重，部分教师缺乏反思意识。因此，研究者提出以下建议：加强反思性教学的理论和实践培训，创建有利于反思的支持性环境，同时教师应注重提升自我教学反思的意识和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