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远的歌
文/石清华
“个个大”“个个大”。
刚下过蛋的母鸡,高昂着头,绕着院子,眺望四面八方,不停地唱着。
时常听说“闻说鸡鸣见日升”“雄鸡一唱天下白”,都是些什么东西,统统见鬼去吧。你们没见我刚下的蛋吗?虽然不是滚瓜溜圆,但也扁得可爱,营养丰富,可是人们争相抢购的宝物。母鸡正骄傲地向世界宣布,唯恐有哪一个角落不知道自己的丰功伟绩。
在一旁的公鸡有点沉不住气,涨红了脸,着实有些不平:“喔、喔、喔,你下的蛋,难道没有我的付出吗?”
母鸡瞪一眼身旁低下了脑袋的公鸡,知道它胆怯。便底气十足:“哼,哪怕我喜欢你庞大、壮硕、漂亮的身躯,如果我要说你是非礼行为,告上法庭,至少也判你三至五个月监禁吧。你还敢说吗?你还敢说吗?你还敢说吗?再说,你不来,还有别的公鸡来呀。我这么楚楚动人,不论走到哪里,也不缺少伴侣啊。不能说死了张屠夫,就吃和毛猪吧。”
公鸡见此,自然不敢申辩,尽管曾经与我勾肩搭背、喁喁私语、信誓旦旦,要是你翻脸不认人,定然自讨没趣,只好默然无语。
“个个大”“个个大”。
母鸡更为得意地驱赶大公鸡,还有不速之客老丁,这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怪物,赶紧滚蛋。
从教四十余年的老丁,想去看看当初放弃犁锄、执鞭讲台的高庙村小学。老远就听见“个个大、个个大”清脆而响亮的歌声。置身鸡群中,才知原本书声琅琅的校园,已经成了弄鸡场,而且“个个大”还这么夸张,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要不是这曾经美丽的地方,自己也许不会有苦读求知,专心育人的故事。哪怕面对有些调皮的学生,也只皱皱眉头、诚心相劝:你们现在不努力学习,以后干什么去呢。不论如何,打心底祝愿孩子们有幸福的未来。
到别处去逛逛,也许不同吧。
沿着宽大而长远的水渠向前。东边是青黄相间的广袤稻田,将要成熟的半黄稻穗谦虚地将头低下,藏于青黄叶之间。戴着草帽的农民,星散各处,在田间摘除剩余的少许稗子。偶尔摸一摸沉甸甸的、默默无语的稻穗,看得出笑在脸上,喜在心头。西边是“接天荷花别样红”。迟到的小荷撑破水面之声,鱼儿戏水之声,小鸟在绿荷间扇动翅膀之声,争先恐后地挤进耳朵,在心中鸣唱。徜徉其间,有种不慕佛祖不羡仙之快意,哪还管什么公鸡不平,母鸡得意呢。
“哼哼哼”“哼哼哼”,那曲调低沉、粗大,直钻进脑海,打破了那份舒适、快意。不知不觉中,已到荷塘尽头。与高庙村相邻的高堂村小学旧址,已赫然在目。不免有点好奇地去打探:原来的教室已改为猪圈。每个教室分为一至三个猪圈,猪的个数视其大小而定。大者两个,每个两至三百市斤,它们比较安静,只吃和睡,静养催肥待沽。小的三五个不等。它们就没那么安分守己了,常常“哼哼哼”,时时“嗷嗷嗷”。养猪者自有良方对付:一哼,给吃的。二哼,给喝的。三哼,清洗猪圈。还哼,一棒子。请别担心,裁缝师傅打狗——有尺寸的。辛辛苦苦养的猪,不会被白白棒死。棒子果然是灵丹妙药,纵使是再调皮的猪,也不敢哼了,毕竟性命要紧呀。你不得不佩服: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那养猪者,读书不一定出色,成绩也许不好。但踏入社会之后,却能干实事,解决社会的某些需求。丁老师有些羞愧,在自己的工作中,也难免和有些教师一样,在心底骂那些差生:“蠢猪。”“像猪一样憨。”“你就是个猪啊。”那判断是多么地不准确,为师者应因此而羞愧,居然忘记了“天生我材必有用”。
那养猪者将猪粪池用管道连接到稻田边,再用抽上来的渠水搅和,浇到田里,丰富的氮磷钾,比任何化肥都来劲,令稻谷籽粒饱满,穗大抗病,还降低了成本。收获的稻谷在自办的碾米厂加工,白米出卖,碎米喂猪,米糠喂鱼,稻草堆肥。简直把物尽其用发挥到了极致。
丁老师黯然离去。那些从前的学校因人口减少,城镇化加快而闲置,却被从前的可能是“差生”而开发到顶点,也就没有了悲哀。
“喔喔喔”“个个大”,“哼哼哼”“嗷嗷嗷”,此起彼伏,还有天籁之音,织成了一支悠远的歌。
(2017年9月21日)
【作者简介】石清华(男),退休教师。出身卑微,有幸长成,但岁月蹉跎,一事无成,只好勤奋干事,踏实做人。胸无大志,交游平民,酸甜苦辣,离合悲欢,渗透于心。然盼其觉醒,努力上进。替己谋福利,为国尽忠诚。畅叙平民事,共享人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