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夔绝对是一个痴心之人,他年轻时,曾经在合肥有过一段情缘,但是不知为何,后来分手了,从此以后,姜夔便一直对这位合肥女子念念不忘,为她写下了无数首爱情、相思的词篇,这些词作很多都已经成为经典之作,但是姜夔心中,那一段伤痛和悲哀,却久久不能平静。人们说,时间能够冲淡一切,但是对于姜夔这种至情之人,时间反而更像发酵剂,亦犹如老酒,时间越长便越浓烈醇厚。
淳熙十四年,即公元1187年的新年之日,姜夔从汉阳前往湖州的途中,在一个夜晚,梦到了那位合肥女子,醒来后有感而发,写下了一首极其著名的《踏莎行》,他在这首词的小序中写道:“自沔东来,丁未元日至金陵,江上感梦而作”。
姜夔的这首词,非常著名,尤其是末二句,被国学大师王国维先生激赞。王国维是赏词高手,不过对姜夔的词作评价一般,曾经说姜夔的词是“如雾里看花,终隔一层”,然而他却在《人间词话》删稿中评价这首词的末二句道:“白石之词,余所最爱者,亦仅二语,曰‘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足见对此词的推重。不知你是否认可呢?让我们来看。
踏莎行
姜夔
燕燕轻盈,莺莺娇软。分明又向华胥见。夜长争得薄情知?春初早被相思染。
别后书辞,别时针线。离魂暗逐郎行远。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
上片主要写梦,开篇便见不凡,“燕燕轻盈,莺莺娇软”,这是采用了苏轼调侃张先的典故,张先年事已高还纳妾,于是苏轼写诗调侃他说:“诗人老去莺莺在,公子归来燕燕忙”,词人在这里是对旧日情人的昵称,足见两人曾经情意绵绵,而且以燕燕、莺莺来形容爱人,更显无限娇美和旖旎。但是这一切却只是在梦中,“分明又向华胥见”可见,《列子》中有“黄帝昼寝而梦,游于华胥氏之国”的故事,所以此处可知是在梦中见到的爱人。
词人在梦中,与恋人卿卿我我,恋人对他关切备至,更是诉说着自己的相思之苦,“夜长争得薄情知?春初早被相思染”,似乎是在说,你这薄情的人儿啊,当此迢迢春夜之时,你可知我的相思之苦有多难熬吗?此句中“染”字用的极妙,将相思用染字来形容,足见相思挥之不去,而且处处都被相思包围。
下片继续写情,睹物思人,“别后书辞,别时针线”,爱人寄来的书信一遍又一遍的翻阅,爱人为自己缝制的衣服仍有余香,这种托物言情的委婉,充满着含蓄之美,令人越品越有味道。“离魂暗逐郎行远”,在梦中,爱人的魂魄仿佛也脱离了躯体,追逐着词人来到这远方,可是这离魂的归宿却令人感到无限凄凉:
“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一片月光,千山冷寂,她的幽魂就这样独自归去无人照管,这种魂牵梦绕的感觉,这个孤苦无依的幽魂,让人倍生怜香惜玉之感。这是词人梦醒后的感觉,将词人内心的无限情怀借助外物的衬托,表现的淋漓尽致。
姜夔的这首词,紧扣写梦的主题,从梦到情人开始,至醒来后情人魂魄归去而结束,词境空灵淡远,想象奇特,大有浑然天成之感,而且每一句都感情充沛,当真是无一句不佳,由此足见,姜夔的确为至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