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哩嗒啦,嘀哩嗒啦……”惊扰我夜半的酣眠,使我睡意全无。我租住的房子的屋檐是用阳光板搭成的,秋雨拍打在上面,显得急促而跳跃。矇眬间,我仿佛看见雨似箭镞正射向城里的大街小巷。秋天的景致,向来是要有几场雨浸润、滋养的。
雨是跳动、欢快的琴师;雨是抒情、写意的牧人。
曾几何时,我对雨却有一种腻歪的心理。倒不是因为我是庸碌之人,必须在雨天里去赶赴一桩桩急事,而是雨与我们的生活有太多牵挂不断的关联。
我结婚后有一段时间,是住在一排旧平房。那排平房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十八家”,是职工的旧宿舍,砖木结构的,因为平房外填港修路,平房便处在低洼地带。春天到了,雨水一浇,路口水沟全是积水,房子异常潮湿。可不出几日,天气转晴、丽日当空,房子里便有动静了。傍晚时分,灯绳一拉,忽喇喇飞出许多白蚁来,夫妻齐动手,拿把蒲扇,一阵挥舞,可惜无济于事,依旧是一番“百万白蚁舞翩跹”的情形。
一年之后,我搬到宿舍区的居民楼,家居五层,过上了“不怕风不怕雨”的日子。可是家乡小镇整整一年不见下雨,水库干涸了,居民的生活用水成了问题。自来水停止供应之后,镇上仅有的几口旧井,常被淘得清可见底。那时节,我挑一担水,实属不易,要在挤挤挨挨的井边打水,然后穿街过巷,然后喘着粗气,挑上五层。过不久,我们宿舍区的居民集资在3号楼前挖一口井。这井专人管理,定时开放,各家各户凭着定量的水票,按时去打水,像是又回到了票证年代的日子里。但是,吃喝的水仍要到镇上临时设置的自来水供应点去买,供应点的水是用水车从城里的水库拉来的。快过年的时候,供应点的水常常供不应求。记得腊月二十八、二十九两天,我们临近的供应点一大早就排起了水桶阵。我挑着水桶也加入其中,可离我远着,水就供应不上了。连续两个早上,我是挑着空桶去,挑着空桶回,心里憋屈得很。怎么着,我就吃井里的水过年,莫非就会闹出毛病来?年是过了,但心底隐隐有一股忿怨之气。
我刚调入县城,就遭到一场大雨。九月一日,台风“泰利”袭击县城。午后时分风狂雨骤的。蜗居在屋里,耳膜里满是那急急如行令的雨点声,让人心里茫茫然的。无聊间,拉开窗帘,看雨中即景:街道两旁的行道树在风雨中折损了不少枝叶,只有粗壮的树干和坚挺的枝桠,还在昂然地接受着风雨的侵蚀,街面倏忽间就积满了水,而房屋及远处的山峦变得迷蒙而灰暗。直至下午四点钟,大雨才缓下急行的步子。但是,街道上依旧积满了水,急于出行的车辆,趁着这骤雨初歇的时候,从水路中开过,车头“哗”的一声,犁出一道水帘来,车子拖着一条水痕,匆匆而去。
晚饭一过。我就去学校值班,经过学校对面的那条巷子时,我不得不挽起裤管,因为那巷子里的水漫过了我的膝盖。到了学校,我才知道当晚学校要安置转移的村民。县城东北郊的水库因水量骤增,加上泄洪不畅,水位已近警戒线,如入夜后仍持续降雨,水库将有险情,这将危及下游村庄生命和财产的安全。所以县里决定让下游村庄的村民立即转移。晚上七点多,学校陆续开来了几辆中巴车,车里载着转移的村民,男女老少的,带着简单的行装,我们便将村民分别安置在几间教室里。入夜后,天上的雨雾渐渐散开来,只飘落着蒙蒙的雨点,这让村民的心放宽了许多。夜间,我们负责安顿村民的休息,给他们提供简单的茶水。虽没有什么险象,但心里仍是惶惶然的,一夜都没有合眼。
俗话说,风雨无常,这或许是个定律,其中蕴含着自然与生活的哲理。在生活中,我时常会经历风雨,作为凡人,我不免会怨天尤人,不免会惶惑不安,但在风雨之后,我愿意有个清明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