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组诗最核心的思想就是,一个暮年的诗人,在一座偏僻的荒城中对繁华往昔的追忆。按内容来说,这场“秋兴”更像是“秋忆”,但诗人是以身在夔州,正处深秋,自己又在三峡江边凭高远望,看着暮年的自己,联想起曾经在京华长安的衣马轻裘,于是起兴,于是联想,于是沉浸在这一场场回忆中。就像第八首最后两句说的“彩笔昔曾干气象,白头吟望苦低垂”,彩笔,比喻自己的文采。干气象,指曾经以文采博得玄宗皇帝赏识。而现在,他白头低垂,身处荒城,只有用这些曾经也算辉煌的经历来做精神支撑了。而我们结合着他在夔州时国家的局面,诗人自身的潦倒状态,和这由盛转衰的世事变迁,于是这更像是一个“乱世”对自己曾经身位“盛世”的回忆,那盛世长安,多美好啊,可惜那一切都凋零了,那个时代也凋零了,李白、王维、高适、严武,这些那个时代一起走过来的故人也凋零了,好像从那个盛世走过来的人们只剩下了杜甫自己,他在这个荒城的秋天里,想着长安,想着那些老友,想着那盛世长安。就如同近代诗人李叔同那首《送别》里写道的“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馀欢,今宵别梦寒。”真的是知交半零落哟,真的是那盛世回不来了哟。
来细第一首。
诗中的“急暮砧”,说明了这是一个傍晚,诗人在三峡边的城岗上远望。“玉露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萧森。”第一句主谓宾完整,秋天的白露使枫树枯萎枫叶凋零,巫峡江面上的寒气使天地间一片萧瑟。“江间波浪兼天涌,塞上风云接地阴。”这两句概括起来就是,上上下下一片秋也,真可谓“风情张日,霜气横秋”(《北山移文》)。杜甫晚年诗笔越发雄赡,胸中包藏玉宇,笔下纵横驰骋,技法成熟,思想深厚,夔州是使他成为“诗圣”的一个重要站点。
前四句是实景,诗人的联想即由此而发,后两联则是起兴,是诗人的心里话。
“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这两句是这首诗的核心,而“孤舟”和“故园”更是核心中的核心,“孤舟一系”,说明他是时时准备这离开这里北还故乡,只等待下游荆州的战事停息,便可踏上归程,但再看前一句,“丛菊两开”,他在这里已经两年了,他这两年里的每一天或许都是这么度过的,第二首中有“每依北斗望京华”即可说明。最重要的是这两年所经历的心理煎熬,每每做好动身还乡的准备,每每不能成行,身心渐渐衰老,心理却一直不稳定地等待着战局的消息,不知道那战事结束的消息真的传来时,他是该喜呢还是该悲呢,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等到返回故乡的那一天。(事实上杜甫并没有等到那一天,最终在离开夔州两年后客死潇湘)
“寒衣处处催刀尺,白帝城高急暮砧。”寒衣,过冬的衣服,再次点明深秋时节。白帝城中的人家,都在赶着做过冬的衣服。砧,即“捣衣砧”,李白《子夜吴歌·秋歌》中有“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张若虚《春江花月夜》中有“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冬日来临,小城中家家户户传出捣衣之声,而自己在这异乡不知还要羁留多久。金圣叹点评这两句时说:听此砧声,百端交集,我独何为系于此耶?“催刀尺”“催”字,“急暮砧”“急”字,甚是不堪。乃从先生见闻中写出二字来,更觉不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