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汉字是中华文明生生不息的基石,书法是汉字绵绵不绝的基础。书法唯其书写功能,而承五千余年之中华文明;唯其审美情趣,而育古往今来之中华儿女;唯其富于变化,而具独放异彩之中华魅力。
中国历史发展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北方战乱不断,南方相对稳定,而会稽则是前所未有的繁华,《晋书》中称“今之会稽,昔之关中”,《资治通鉴》中留下了“会稽人物殷阜”的记载。会稽成为与建康齐名的江南大都会。
北方民族的大融合,江南经济的大发展,社会政治的大动荡,造就了中国历史上独特的人文现象——魏晋风度。士人们崇尚自然、超然物外的旷达精神,率真任诞、风流自赏的适意观念,不甘沉沦、独立审美的自我意识,琴棋书画、诗文酒茶的惬意生活,成了魏晋风度的典型展示,而会稽则成了魏晋风度的展示中心。
魏晋风度表现在书法上,是各种书*相发展,书法进入了自觉创作的艺术境界。这时,隶书已进入程式化的末路,楷书趋向成熟,草书经章草阶段发展成今草,行书从成熟发展到高峰,涌现出了众多著名的书法家,产生了许多重要的书法理论著作,成为中国书法史上光辉灿烂的时代,而王羲之正是这一时代最为光辉灿烂的代表。
二
在漫长的中国书法史上,影响范围最广、影响时间最久、影响程度最深的,以一个家族而论,无疑当推起自东晋的王氏。千古书圣王羲之,正是在弥漫着翰墨之香的官宦之家、书香门第、书法世家中,熏陶出来的。
王羲之像
王羲之字逸少,琅琊临沂人,后徙居会稽山阴,尝任右军将军、会稽内史,人称“王右军”,卒后归葬剡县金庭(今绍兴市之嵊州市金庭镇)。
王羲之的叔父王廙,工于草、隶、飞白。二房从伯王敦也擅长草书,笔势雄健。大房从伯王导,行、草俱佳。三位长辈都尽力传授自己的书法技艺,使王羲之从小就受到了很好的书法教育。
少年王羲之在书法上受益最多的,则是来自卫夫人的悉心传授。卫夫人卫铄,字茂漪,是王羲之的表姨母,唐代张怀瓘在《书断》中称其书“婉然若树,穆若清风”。卫夫人不仅书法明丽秀美,还总结书法实践,写成了《笔阵图》。王羲之对姨母怀有深厚的感情,在得悉姨母逝世的消息后,哀痛摧剥,情不自胜,写下了闻名于世的42字《姨母贴》。
王羲之《姨母帖》
对王羲之成为书圣产生了重大影响、作出了重大贡献的,还有他的岳父郗鉴及其子女。郗鉴不仅是一位政治家,还是著名的书法家,《书断》中称他的“草书卓绝,古而且劲”。郗鉴之女郗璿,之子郗愔、郗昙,均受家学而善书。王羲之正是在与郗氏他们的交流切磋中,不断提高起来的。
王羲之的成功,是一个极好的励志故事。因为根据史书的记载,论自身的天资、身体等先天条件,王羲之比一般的孩子还要差些。但先天不足后天补。王羲之正是在良师传道、益友互学、家人熏陶的基础上,勤学苦炼,博采众长,承古启新,脱颖而出,成为千古书圣的。
三
圣人,是中国古代对一个人的最高评价。只有那些人格最高尚、智慧最高超、行为最高洁的人,才称得上圣人。王羲之作为书圣,不是自封的,而是历史形成的;不是一时的,而是后世公认的。
早在东晋之后的南朝梁时,善书善鉴的饱学之士梁武帝萧衍,就认为“王羲之书字势雄逸,如龙跳天门,虎卧凤阙,故历代宝之,永以为训”。他还命周兴嗣集王羲之字,纂成《千字文》,作为识字习字的启蒙教材,从而极大地促进了王羲之书法的传播。
智永《千字文》(局部)
陈隋之际,王羲之的七世孙智永禅师,以弘扬王书为己任,将集王字的《千字文》,临写八百余本,分施浙东诸寺,极大地弘扬了王氏书风。
唐太宗文韬武略,更是对王羲之书法心慕手追,推崇备至,对王书给出了至高无上的评价:“详察古今,研精篆素,尽善尽美,其惟王逸少乎!”
唐初弘文馆学士“三少”之一的李嗣真在《书后品》中,首次给了王羲之“书之圣”“草之圣”“飞白之仙”的称誉。
至唐玄宗开元(713-741)年间,鉴赏家张怀瓘在《书议》中,进一步对王羲之书法作出了“丰神盖代”“登峰造极”这种至高无上的评价。此后对王书的评价,无出其右哉。
王羲之的书圣地位,既建立在他开天辟地的书法艺术基础之上,也建立在他光风霁月的书法理论基础之上。他不仅是书艺之圣,还是书学之圣;不仅是行书之圣,也是楷书之圣,还是草书之圣,是名副其实、名至实归的中国书法之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