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郑文丰
三月“正是河豚欲上时”,视河豚为人间美味的“吃货”苏东坡为此赋诗;但曾做过东坡先生考官的梅尧臣看到的是河豚其肝、眼睛、脊血皆有剧毒,劝人莫食此物。可见河豚让人欢喜让人忧。事实上,河豚大概是最让人纠结的生物之一,人们甚至难以分清它是淡水鱼还是咸水鱼。也就是说,河豚的复杂性决定了人们难以用“善——恶”“好——坏”的二分法来进行分类。因其复杂性,河豚由此成为一个学术语境的“隐喻”,即社会的内涵和外延不但在不同的语境中迥异,更随着时间不断地发生着变化。学者王程韡的新作《正是河豚欲上时:一场饮食社会学的冒险》,从饮食角度切入社会学,充分剖析和还原了社会的复杂性。
众所周知,在这个地球被称为“村”的时代,人们了解世界的方式多重多样,但无论是通过哪一种路径,总不免会遇到一些“拦路虎”——板着面孔吓唬人的专业术语,比较常见的有:心灵和自我、文化秩序、世界体系、资本逻辑、民族国家、(逆)全球化、健康主义、风险社会、记忆/想象、社会独存……这些“概念之网”“逻辑迷宫”让人望而却步。《正是河豚欲上时》一书试图抛开这些概念,让读者无障碍地了解社会学。
作者透过“饮食”看清“社会”的尝试是有基础的:一方面,在过去一个多世纪以来,社会学、人类学已经为我们积累了大量的智识遗产,我们并不需要从头开始;另一方面,饮食作为一种同时具备生物和文化属性的活动,为理解一切社会行为和人类群体的概念、理论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切入点。再一方面,“食色性也”,食物背后天然就潜伏着社会与人性。也就是说,把社会学、人类学中那些复杂的逻辑和概念都糅进吃吃喝喝的故事里是可能的。事实上,西方学界的学者很擅长使用食物论理,比如社会学家吉登斯在《社会学》(第5版)教材里一开篇就这样写道:“社会学想象力首先要求我们的,就是‘想像自己脱离了’日常生活中那些熟悉的惯例,以便从全新的角度看待它们。想一想喝杯咖啡这个简单的行为。”再比如人类学家科塔克在《人类学:人类多样性的探索》的扉页中,一上来就以这种方式和我们讲文化适应:“只有在文化上合适的时候,创新才能取得最大的成功……每当麦当劳或汉堡王到一个新国家时,它都必须设计一个文化上合适的策略来适应新的环境。”
作者王程韡有哈佛大学留学背景,深谙西方学界将深奥学术概念通俗化的创作手法。在书中,他除了通过讲述食物故事,让味觉来引导读者边“尝”边“看”外,还尝试了一种新的写作方法:先通过正文和尾注的方式,把文学和理论的部分截然分开;再让读者去选择将其收敛成通俗文本,或者学术文本。脚注中的内容则提供了可用以阐发讨论并且做出结论的理论线索,而且为了方便读者阅读,在全文的十个章节里,作者还集中呈现了一些被现代社会视为约定俗成的二分的概念:比如行动与结构,全球与地方,适应与变异,科学与风险,集体与个体,并试图通过以“我”为主角的叙事打破这些二分,从而展示社会中更多的平行的可能性。这也是“主我”在面对食物时最原初的感受。接下来的几章,则分别从文化秩序、世界体系、资本逻辑、民族国家、(逆)全球化、健康主义、风险社会、记忆/想象等多个维度讲不同的力量如何通过各种物质和非物质的空隙形塑“客我”。最后,“主我”和“客我”又如何在个体化社会中实现创造性的和解,从而真正意义上完成所谓的“自由”。(郑文丰)
来源: 贵阳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