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Felicia
编辑 | 晏非
题图 | 《新周刊》
头一回见七堇年,是在3月一个潮湿春夜。
接连几天的春雨和乌云,使得都江堰赵公山上沿途的太阳能路灯纷纷罢工,山路一片漆黑。通往民宿的山路七拐八弯,雨夜里开车,稍微打滑便有连人带车掉下山的危险。山上虽住着200多号人,可一到夜里就不见人影。七堇年开着自己的越野车,一个人从成都的住处驶过来——这种程度的“危险”对她来说不算什么,“我可是爬山的”,她说。
过去的这些年,七堇年驶过很多更难走的路。
有一回她驶进矿山,开上废弃的单行道时,车身贴着峭壁,另一边就是山崖;有一回在东达山,半夜遇上大雪,视野都被风雪遮蔽了,还得小心路上的暗冰——真正的大雪面前,防滑链不顶用;还有一回,行山时前轮轮胎突然爆开,车子撞在道旁的石头上,“幸好还有那块石头”,不然她和旅伴已经掉下山了。对她来说,意外是长途旅行的家常便饭,她已经习惯了去应对。
坐落于四川汉源县境内的废弃矿山—团宝山。(图/受访者提供)
小时候,七堇年幻想能有一匹马,骑着到处去。长大后,她用自己的版税等收入,买到了自己的“马”——一辆至今陪了她10年的越野车。她将它命名为“小黑”,它陪她进入山野。
在新书《横断浪途》里,她书写了自己过去的旅程。她无数次走进横断山脉,走了3万里路。3万里路,不仅是肉体的行走,还关乎精神上的探索。这份探索的志愿,并不是突如其来的。三十多年来对生活的体验与探索,将她导向了这条路径。七堇年把自己于旅途上的观察记录了下来。此时距离她的第一本书的写作,已经有将近20年。
许久未见七堇年的人,会察觉到她身上细微的变化。
照片里20岁的七堇年,穿白衬衫、戴细框眼镜,斜刘海,很有“书卷气”。“气质”,是书迷评价她时经常会提及的词,很符合人们对少年成名女作家的想象。
37岁的七堇年,其青涩感早已褪去。她的脸上有了棱角,看上去更为利落。细胞已更替了几轮,但多年以前的习惯,有些仍在大脑、身体里活着。
(图/《新周刊》)
许多人不知道的是,那位别人眼中的年少成名的七堇年,当年对自己的心理评价却是“-50分的状态”。从-50分到0分,再从0分到50分,她已经花了100分的努力。她曾经因亲缘关系而纠结、痛苦,甚至内化了一双“母亲的眼睛”,自我审视;她曾囿于某种声音,执着寻找“轨道”;她曾是习惯与别人比赛的“做题家”——如今,她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两种16岁
成为七堇年以前,她的身份是赵勤。
赵勤的童年记忆里,家里有两个书柜。有一个小书柜,置放在她房间的门后,书架上的《奥秘》《萌芽》《儿童文学》《少年文艺》,以及经典中外名著连环画,都是妈妈在她上幼儿园到小学的时候给买的。这个小书柜的主人,是生于1986年的女孩赵勤。
书柜上还有很多文学经典,但赵勤没把书都看完。青春期以后,她往书柜里塞进了自己喜欢的书:有些来自港台作家黄碧云、简媜,也有大陆作家史铁生、余华等人执笔的作品。
小时候,她也会去翻另一个书柜。那是整整一面“书墙”。茶色玻璃柜里,书籍总是被仔细、整齐地排列好,从没凌乱过。有文学专业书和杂志,如《古代汉语》《新华文摘》《小说月报》;还有许多大部头,都是王蒙、邓贤、迟子建等严肃作家的作品。赵勤对邓贤的书印象尤其深刻,因为妈妈经常讲知青的事。这个书架的主人,是1951年出生的肖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