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行行重行行》之中咱们聊过,古诗十九首特点之一就是语言的古朴不饰雕琢,但它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内容的广泛性,没有明确指代性,比如《行行重行行》你能说出主人公是男的还是女的,是弃妇深闺所怨还是逐臣朋友契阔之怨,不知道,所以这反而就给我们了多重解读的方向和可能,也是如此,千百年来不同的人们都能在里面找到共情,这也是流传千古的原因之一,今天一起学习下古诗十九首之《青青河畔草》。
“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娥娥红粉妆,芊芊出素手。昔为倡家女,今为荡子妇。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
这首诗比较短,写的是一个闺妇期盼思念自己丈夫的诗,简单而优美,“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写的是春天到来了,放眼望去,河边园内尽是绿色青翠的花草树木,“青青”是指草木的颜色,“郁郁”是茂盛的样子,诗人看到眼前春景触发的情感,我们经常说“怀春”虽然现在这个意思已发生了变化,但春天自古以来都能引起我们的感怀,王昌龄有诗云:“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叫夫婿觅封侯。”春天总是让人多愁善感的,就像秋天总是给我们肃*落寞的感觉一样,看到此场景让她想到了什么呢,“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刚才是楼上女子的视角,独倚栏杆,俯视河边和园中,一切自然尽收眼底,这次是视角拉回来,只见在小楼上有一个体态轻盈的女子倚靠在栏杆上,当窗牖静静的发呆,“盈盈”是形容女子姿态的美,“皎皎”是光彩照人的意思,一下女子的轮廓形象跃然纸上。下面接着说“娥娥红粉妆,芊芊出素手。”“娥娥”是美丽的样子,“芊芊”一般是描写手指细长且白皙,显然这女子是经过一番梳妆打扮的,那她为什么明明是一个人,还要精心打扮一番呢,我们现在只要一个人在家,估计大部分女孩子是不打扮的,太麻烦了,只有出门的时候才打扮,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肯定是有意为之,并且大家发现没有,这首诗从开始到这里,开头都是叠字,“青青,郁郁,”是描绘春天的万物的生命怒放,“盈盈,”“皎皎”是描绘女子的形态,“娥娥”,“芊芊”是写女子的容貌美丽,这在重复大量的使用,在一般作品中是少有的,正是受了早起诗经的影响,这样的好处就是加深和增强的作用,就如同我们说“行行重行行”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昔为倡家女,今为荡子妇”。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梳着精致的妆容,她要干什么呢,给人无限联想,这使我想到一首现代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你站在楼上看风景,殊不知我们也在看她,真是一副特别美丽的仕女图,“昔为倡家女”以前是一个以歌舞为生的女子,“倡家女”是歌舞女,区别于“娼”,那“荡子”呢,也不是今天我们理解的放荡或者浪荡的人,而是常年荡迹天涯的人,就是游子,很少回故乡,女子就嫁给这样一个人,常年独守闺房,所以这也就更能理解了她一个人倚靠栏杆楚楚动人的模样,真是可悲,可怜,可惜。
“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她的丈夫常年不归,只有她一个人默默的等候,“难独守”不是说不守了,是指守的艰难,这里的“床”应该是虚化处理,指的家庭,不是真的说我不能守了,要变心了。在古代,女子其实一直是弱势群体,经常读《诗经》的朋友就会发现,里面很多关于弃妇和逼婚的诗文,并且婚后丈夫远行,一去不返的也比比皆是,由此世间多少女子从青丝等到了白头,正是“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的无奈。
这篇优美的诗就结束了,古诗十九首许多地方都和《诗经》有相似,在内容和表现手法上,都有共同点,大家接触的更多是近体诗,习惯了绝句和律诗的节奏,确实如此,近体诗至魏晋南北朝萌芽,到盛唐成熟,自然不论是从音,节,意,韵,律,都达化境,但却也有它的限制,李白就是不受制于律制的典型,他的许多诗如果用“四声八病”来衡量,那许多都是不合规范的,可见律诗绝句也有缺点,而这也恰恰是古诗的优点,《诗经》和古诗十九首就是这样,不用刻意去限制诗句的韵和排,自由天成的写法,反而给了读者更广阔的解读空间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