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鸿渐是抗拒包办婚姻的,曾用文言文写信给老父,要求退婚,但被老父停止学费供应的威严吓退了。
大学第四年,方鸿渐忽然得到未婚妻染病去世的消息,他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好运不止如此,他的岳父又把预备女儿陪嫁的那笔款子变作了方鸿渐的留学费,方鸿渐得以出国留学。
或许是钱来得容易,四年换了三所大学。第四年春天,看银行里只剩下四百镑,便计划回国。
因为没有博士头衔,怕无法交代,于是写信痛骂博士头衔毫无实际,但此花招说服不了老父和岳父,又只好从骗子手里花钱买了一张克莱登大学的假博士文凭骗过了老父和岳父。
回国之后,由于自家住房逼仄,加之岳父邀请,便欣然住在未婚妻的房里,当然,也接受了岳父安排的工作。
同样出国留学也是同班同学的富家小姐苏文纨对他有意,在美国留学现在做政治编辑的赵辛楣把他看做旗鼓相当的情敌。
方鸿渐一边暗地里追求着苏文纨的表妹唐晓芙,一边和苏文纨暧昧,让苏文纨误会着。
但苏文纨对他有意,不过看他是博士出身,也有闲钱,而唐晓芙根本就不喜欢他,这个女孩相信“爱是又曲折又伟大的感情,绝非那么容易和简单”。
结局显而易见,那边得罪了苏文纨,这边也没捞到真爱情。他心情坏到极点,巴望回家之后,岳母能理解他,但他的岳母偏偏喜欢刨根问底,让他不胜其烦;岳父想和他好好谈谈,结果却给岳父留下了“好好给他面子下台,偏愿意抓破了面子顶撞自己”的印象。
最后他和岳父一家撕破了脸,用很晚回去很早出门的方式悄悄拿走了行李。
一面还为小舅子第二天不能按时完成作业肯定会受到老师批评而痛快,因为他住在岳父家,有一个任务,就是教小舅子功课。
方鸿渐意外得到一笔留学费而能出国留学,按说应该趁此机会好好学习,为以后就业做准备,但他留学期间随意更换大学,不像出国深造,倒像出国旅游。因为没有一张真的博士文凭,导致他后来在三闾大学受尽冷遇。
回国之后,不思如何帮岳父打理好银行,反而时时讨厌岳母的关心问候,岳母是有些妇人之见,但内核还是关心他喜欢的女孩是谁,和自己合不合拍,她想着能再有一个干女儿,以慰失女之痛,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
情场失意后,捎带着把岳父一家的好意帮助也踹掉了,置岳父多年来对他的资助于不顾,简直莫名其妙。假若他知恩图报,不拘小节,借岳父的平台,好好发展自己,何愁找不到有情人?
住回家里的方鸿渐,无聊得很。之前寄信的三闾大学毫无消息,直到赵辛楣邀他,去三闾大学任教的事才有了眉目。
到了三闾大学,校长给他的待遇是副教授,三个钟点的课,幸亏赵辛楣辗转给他又找了三个钟点,才得以维持生活。
后赵辛楣喜欢上了系主任的年轻太太,事发之后连夜出走,去重庆另谋出路。于是单剩下了方鸿渐,方鸿渐在赵辛楣在的时候尚能维持脸面,赵辛楣走之后,便形单影只,以至于新学期校长给所有人包括一个不相*外国太太都发了聘书,只没他的。
他生气也很沮丧,决定投奔赵辛楣,被已成了他妻子的孙柔嘉拒绝了。之所以拒绝,是因为孙柔嘉讨厌他处处求人帮忙十分软弱的样子。
于是打道回府,途中,遇到了赵辛楣,在赵辛楣家又遇到了一年未见的苏文纨。
赵辛楣已经不做教授,改为做官了,而苏文纨比去年更时髦了,“旗袍掺和西式,紧俏伶俐,袍上的花纹是淡红浅绿横条子间着白条子,花得像欧洲大陆上小国的国旗,手边茶几上搁着一顶阔边大草帽,衬得孙柔嘉手里的小阳伞落后了一个时代”。
苏文纨在神情上更是倨傲,当方鸿渐两口子是空气,自顾自跟赵辛楣的母亲谈笑风生。
方鸿渐很失落,回想一年前,“跟她还是完全平等的,现在呢,她高高在上,跟自己的地位简直是云泥之别,而赵辛楣也一步一步高上去,不比从前那样可以分庭抗礼了”。
是的,此时的他落魄得不得了。
但是,即使落到这样的地步,他仍然不懂反思。上大学时有没有花力气做好功课,任教时有没有花力气让学生喜欢上自己的课。他不想这些,只怨三闾大学乌烟瘴气,不是一个讲课的环境。
可是,学校环境固然差强人意,自己的努力又在哪里呢?
他家的底子其实没他想象的那么好。两个弟弟娶的妻子都是没有文化的人,整日在家勾心斗角。
他领着新婚妻子到家之后依然没有住处,只好和孙柔嘉商量,到外面去住。
方鸿渐的工作又是赖赵辛楣写信介绍的,某个报社的资料室主任,而这个职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的。孙柔嘉也工作了,拿的薪水比他多两倍。该消停点了吧。
不。他对妻子没有丝毫的包容,一直和孙柔嘉针尖对麦芒,终于气走了她。
小说的结尾说,“他睡着了,没有梦,没有感觉,人生最原始的睡,同时也是死的样品”。
是什么让方鸿渐的人生每况愈下?
看似是大时代下知识分子面临的窘境导致的,但是对个人来言,命运总不会亏待无论身处何种境地总是努力向上的灵魂。有着“海龟”光环的他其实只有满腹牢*和极度自私,并且总是需要人帮助,对帮助过自己的人,眼里又容不下沙子,总是看不惯、瞧不上,浑身是刺,看似是傲,实际上是格局小,只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上较真,而不是咬紧牙关忍住苦痛,努力开创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
方鸿渐所在的县里人侨居在大都市的,干三种行业的十居其九:打铁、磨豆腐、抬轿子,土产中艺术品以泥娃娃为最出名,年轻人进大学,以学土木工程为最多。
方鸿渐的岳父便是在上海开铁铺子发财,干得好了,又同同业的同乡组织起一家银行。
而苏文纨之所以穿得更时髦,不是她的丈夫很能干,而是她能与时俱进,抓商机,每次飞重庆,“总带些新出的化妆品、药品、高跟鞋、自来水笔之类”,送人或者卖了赚钱,还教赵辛楣的母亲快买外汇。
苏文纨是有缺点的,但她不肯在家做全职太太,自己养活自己的魄力却让人十分佩服。
是的,曾经被方鸿渐瞧不上弃之如敝履的前岳父、前女友,他们不靠别人,努力向上,在乱糟糟的环境里,都活得风生水起潇洒自如令人羡慕。
或许方鸿渐是想保持一点知识分子的清洁,但是尼采早就说过,人是一条污脏的河,我们必须成为大海,方能容纳一条不清的河而不至自污。
要想保持心灵清洁不是置身时代大潮之外,事实上谁也做不到真的能旁观时代,你所有的选择都是一种置身其中,与其被动地逆来顺受,不如真的去拥抱生活。练就强大的生活能力,才有魄力有胸怀去包容种种不如意,逆流而上,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
杨绛先生在《钱钟书写<围城>》一文中提到方鸿渐的原型取材于两个亲戚:一个志大才疏,常牢*满腹;一个狂妄自大,爱自吹自擂。
方鸿渐的经历告诉我们,牢*满腹的人永远得不到生活的垂青,自吹自擂的人最终会失去所有人的关心帮助,而那点知识分子的清洁就变成了迂腐、懦弱的代名词,整个人的状态成了“死的样品”,别人的笑柄。
杨绛还说,“唐晓芙显然是作者偏爱的人物,不愿把她嫁给方鸿渐”。
你看,连作者都不喜欢他,愿我们都不会变成方鸿渐。
作者:樵髯,喜欢读书及一切有趣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