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被贬彭水县所作的一首《定风波》,历代都认为黄庭坚是以诗名天下,词非他所长,其实我们看这首词,写得还真是潇洒,虽然他自称“心如死灰”,但这首词却意象别出,写得气象雄阔,跳荡有力,身处逆境而毫无衰飒意味,从中我们能看见乃师苏东坡那“一蓑烟雨任平生”的风韵,不同的是,黄庭坚多了些“付与时人冷眼看”的傲岸。
朝堂斗争在继续,哲宗去世,向太后听政,司马光复职,黄庭坚又被辟为吏部员外郎,后又任命为知太平州,但未及成行便被罢免,原来是徽宗亲政,起用蔡京为相,新党重新握政权,蔡京等人对旧党人物迫害比以前更加地残酷。
他们先是下令销毁三苏、秦观和黄庭坚的文集,后又下诏在各地立“元佑奸党碑”,几乎把旧党人物一网打尽;对黄庭坚来说,更为不幸的是以前他在德州任官时,反对实施新法的政敌赵有过被任命副宰相,他公报私仇,诬告庭坚“幸灾谤国”,将黄庭坚“除名羁营宜州”,也就是押解至今广西省宜山县监视居住。
在一帮小人秉承上意的刁难下,黄庭坚租房居住受阻,寄居寺院被赶,最后竟被安置在城头破败的戍楼里栖身,苦不堪言,最后,花甲之年的黄庭坚在城头破旧的楼洞中,在身边没有一个亲人的情况,带着一身地病痛辞世。
黄庭坚最重要的成就是诗。诗论标榜杜甫,但是强调读书查据,以故为新,求的是“无一字无来处”,看重的是“脱胎换骨,点铁成金”,他在艺求上讲究修辞造句,追求奇拗硬涩的风格,这些构成了他诗的独特风格,但也许正是这些追求,影响了他诗歌的普及率。
黄庭坚也许没有让时人能朗朗背出的几首脍炙人口的诗,同政治家的王安石相比都去之甚远,但凭良心说,王安石的诗胜在直白浅显,通俗易懂,而黄庭坚则过于典雅,艺术性虽高,却并不是那种一读便能喜欢的。
这其实还是归于对诗的理解上的异同,有朝一代对诗的审美跟唐诗不一样,唐诗强调天成和气象,宋诗讲究格律和对仗。你看赵佶的瘦金体和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就能更好的感知这种审美标准。
茅亭风入葛衣轻,坐见山河表里清。归燕略无三月事,残蝉犹占一枝鸣。
天高秋树叶公邑,日暮碧云樊相城。别後寄诗能慰我,似逃空谷听人声。
这是他登临南禅寺怀念朋友的诗作,读之韵味无穷,其遣词造句之精炼,对仗平仄之工整,情感真挚之感人,真是好诗好句,不输放翁,何以黄庭坚如此大家,却还不如杨万里和范成大一众,真是为他忿忿不平了。
黄庭坚是“江西诗派”的开山鼻祖,他开创了宋诗的主流派别,所谓“江西诗派”指的是以他为首的数十人,包括陈师道、陈与义等,他们绝大部分是江西人,且诗风相同,都遵循黄庭坚的诗歌风格,学习杜甫,是一个独具特色的诗歌流派。
其实,就我的感觉来说,黄庭坚的诗要说同“诗圣”相比,差得还是很多,虽说他也有如《流民叹》一类的诗作,然就宗杜而言,他甚至不如“江西诗派”中的陈与义,也就是将个人经历同社会的结合方面,远不能反映当时的现实之情,不过,他的诗精妙之语多多,读之往往使人拍案叫绝。
例如:“酒船鱼网归来是,花落故溪深一篙”;“春风春雨花经眼,江北江南水拍天”;“小雨藏山客坐久,长江接天帆到迟”; “落木千山天远大,澄江一道月分明。”,当然,还有那“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句句饱含理趣,令人咀嚼不尽。
黄庭坚兼学杜甫、陶渊明、韩愈、李商隐,但以学杜为宗,强调规摹杜甫自夔州以后的诗作,要求是“精其句法”,自他之后一直到清代,诗坛健者无不受到江西诗派的影响,但清末民初以降,渐次式微,怕就剩一陈散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