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冬前重庆以下的长江最险地段,恐怕非瞿塘峡口滟滪堆莫属。滟滪堆,俗称“燕窝石”,古或称“犹豫石”。《水经注˙江水》云:
白帝城西有孤石,冬出水二十余丈,夏即没,秋时方出。谚云:滟滪大如象,瞿唐不可上;滟滪大如马,瞿唐不可下。盖舟人以此为水候也。"
滟滪堆虽为夔门雄姿添景色,但在航运上毕竟是一大障碍,因此遵*主席指示,已于1958年冬炸除,“滟滪回澜”成为历史的陈迹。
吟咏滟滪堆的诗人,代不乏人。
“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王琦注引《太平寰宇记》:“滟滪堆,周回二十丈,在夔州西南二百步蜀江中心瞿塘峡口。冬水浅,屹然露百余尺。夏水涨,没数十丈。其状如马,舟人不敢进。谚曰:‘滟滪大如马,瞿塘不可下;滟滪大如鳖,瞿塘行舟絶;滟滪大如龟,瞿塘不可窥;滟滪大如幞,瞿塘不可触。’”(李白《长干行》之一)
故凭锦水将双泪,好过瞿塘滟滪堆。(唐杜甫《所思》诗)
船家过滟滪堆,船毁人亡,时有所闻,因此滟滪堆是祸害,但宋苏轼《滟滪堆赋》却别具只眼:
世以瞿塘峡口滟滪堆为天下之至险,凡覆舟者,皆归咎于此石。以余观之,盖有功于斯人者。夫蜀江会百水而至于夔,弥漫浩汗,横放于大野,而峡之大小,曾不及其十一。苟先无以龃龉于其间,则江之远来,奔腾迅快,尽锐于瞿塘之口,则其崄悍可畏,当不啻于今耳。因为之赋,以待好事者试观而思之。(滟滪堆赋序)
一、“滟滪”诸体及意思“滟滪”有多种写法。
【滟滪】稿本《读史方舆纪要》卷六十六瞿唐峡为三峡之门,两崖对峙,中贯一江,~堆正当其口,于江心突兀而出。《水经注》:白帝城西有孤石,冬出水二十余丈,夏即没,秋……~大如象,瞿唐不可上,~大如马,瞿唐不可下。盖舟人以此为水候也。杜甫在《~堆》中写道:“巨石水中央,江寒出水长。沉牛答云雨,如马戒舟航。”
【淫滪】稿本《读史方舆纪要》卷六十六:“江行记:~堆,亦谓之淫豫堆(南史有云:淫豫大如幞,瞿唐不可触。类要云:淫豫大如鳖,瞿唐行舟绝。”
【淫豫】~大如服,瞿塘不可触。(梁简文帝《~歌》)
~如幞本不通,瞿塘水退为庾公。(南史·庾域传附子子舆传)
“服、幞”,幞子,包袱,引申为“肿块”(参周俊勋《敦煌词语札记》,《西北民族大学学报》2006.6)
【犹豫】北宋《太平寰宇记》:“滟滪堆又名~,言舟子取途不决水脉也。”(见李白《长干行》王琦注引)
二、“滟滪”的组系
“犹豫”,与“溶漾”关联。按古音则关联“迟疑”系。
【溶漾】野绿连空,天青垂水,素色~都浄。(宋张先《剪牡丹·舟中闻双琵琶》)
~汉潭清,搴荷趁浪平(明高启《棹歌行》)
呢喃燕语窥帘入,~丝牵入户飞。(清袁枚《随园诗话补遗》卷二)
【溶溶漾漾】唐张祜《题御沟》诗:“万树垂杨拂御沟,~遶神州。(唐张祜《题御沟》)
~白鸥飞,绿浄春深好染衣。”(唐杜牧《汉江》)
【溶㵝】清郑鉽《送族弟瀛洲之官安县七十韵》:“浮山嶂(山叶)嵲,黑水波~。”
【容与】《文选·楚辞涉江》“船~而不进兮”郑玄注:“~,徐动貌。”
【容裔】“汰瀺灂兮船容裔”吕向注:“容裔,船行貌。”(张衡《南都赋》)“载云车之~”刘良注:“~,行貌。”(文选·曹植《洛神赋》)
“纷飚悠以容裔”吕向注:“飚悠、容裔,从风转薄貌。”薛综注:“容裔,高低之貌。”(张衡《東都赋》)余封切,平钟以,东部;余吕切,上语以,鱼部。
【冘豫】《后汉书·马援传》“计~未决”李贤注、《资治通鉴·唐纪四十七》“今见小敌~不敌”胡三省注引《后汉书》章怀太子注:“冘,行貌也。”
“未有不~夺常者也”李贤注:“冘,人行貌也。”(后汉书·卢植传)以周切,平尤以。
【委郁】 “旌~于飞飞”张铣注:“委郁,翀扬貌。”(文选·谢庄《宋孝武宣贵妃诔》)于诡切,上纸影。微部。
【摇演】~其山,动杌其根者,岁五、六而至焉。(汉马融《长笛赋》)
【蚴蟉】 “青龙~于东箱,象舆婉僤于酉清”颜师古注:“~、婉僤,皆行动之貌。”(汉书·司马相如传)于纠切,上黝影。幽部/力幽切,平幽来。渠幽切。渠黝切。幽部。
【(虫幽)蟉】驾应龙象舆之蠖略之逶丽兮,骖赤蝺青虬之~(史记·司马相如列传)
“蚴蟉宛蜒”,颜师古注:“蚴蟉宛蜒,皆欺其行步进止之貌也。”(汉书·司马相如传)
屈曲行动貌也。于虬切,平幽影/一纠切。幽部。“犹豫”系的形体还有许多,请参《辞通》《联绵辞典》《联绵大词典》等。
三、结论
滟滪,即“犹豫”,屬於“溶漾 溶㵝 容與 滟滪→滟滪→猶豫”组系。从江水丰、枯的角度讲,滟滪堆是上下“溶漾”;从人的角度讲,是迟疑犹豫。“燕窝(石)”可能既状滟滪堆之形,又与“滟滪、犹豫”存在语音关联。
“妖艳、妖冶、窕冶、摇曳”虽然主要从艳丽、美麗角度得义,但其“招摇”之义明显,因此也关联“犹豫”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