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书不能外借,书为什么不可以借给别人

首页 > 教育 > 作者:YD1662025-04-06 21:30:52

(一)到图书馆去;(二)借最大的书

(三)扛书回家 ;(四)以补矮凳之“短”

《借书的目的》,《立报》,1936年3月18日。

藏书者不读书几近常态,情有可原,但借书者借而不读,就罪无可赦了。

转借也是借书之大忌。民国时期的《东方日报》曾刊有一篇文章,作者署名“走火”,看此笔名想必此人就不是一个藏书家。因为藏书历来怕火,在藏书者口中,“火”字历来都是禁忌。连大观园中的丫鬟都知道,起火时说“南院马棚里走了水”。“天一阁”之名就来自“天一生水”之说,以水来避火。话说这位走火先生,虽不是藏书人,但也算得上爱书之人,他向外国朋友借书,发现书后封面上粘着一短歌,他翻译如下:

君姓谢,我名夏,我有书,君可借;我购书,化天价,君取去,莫乱卸;

要读书,趁闲暇,完了事,速归架;第三者,最可怕,他人产,毋转借。(走火《汝南漫谈·借书》)

转借之后,主人对于书更是失去了索回的权利,“主人对于原借者有索还之权,而对于转借者无收回之理”。(走火《汝南漫谈·借书》)

为什么书不能外借,书为什么不可以借给别人(5)

《借书妙用》,《儿童良友》,1949年第2卷第25期。

不愿借书,除了怕有借无还,还怕借书者不加爱惜。别说撕损涂抹,就连书的折痕和污渍,都会让书的主人懊恼不已。司马温公爱书如命,对书的呵护历来被人称道,藏书数十年,“皆新若手未触者”,他并非藏而不读,纯粹是因为爱惜:

至于启卷,必先视几案洁净,藉以茵褥,然后端坐看之。或欲行看,即承以方板,未尝敢空手捧之。非惟手汗渍及,亦虑触动其脑。每至看竟一版,即侧右手大拇面衬其沿,而覆以次指。捻面撚而挟过,故得不至揉熟其纸张。每见汝辈多以指爪撮起,甚非吾意。(叶德辉《书林清话》卷一)

塞缪尔·约翰逊博士,是一位把“所有的赞誉全冠在他头上都不嫌多”的文雅之士,但若说美玉微瑕之处,则是他对待书本时的邋遢表现。无论是自己的书,还是借来的书,都会到处乱扔,书房放眼所见尽是书,“本本蒙尘、紊乱不堪”,一时想到使用哪本,便从角落里抓起来,“用力捏着两本书互拍、互打,直到整个房间、整个人都覆满灰尘”。他最恶劣的习惯是折书页,“阅读一本诗集,每见好句子,便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做记号——把那一页对折。就那么见好就折,最后整本书的厚度几乎增加了一倍,再也合不起来了。”([美]汤姆·拉伯《嗜书瘾君子》,第174页)

魏源虽有经国济世之才,但借书的公德心却有些欠缺,“借友人书,则裁割其应抄者,以原书见还,日久始觉”,气得叶德辉大骂他“不独太伤雅道,抑亦心术不正之一端。”(叶德辉《藏书十约》)

当然,也有藏书家人人都愿意送书上门的借书者,比如柯勒律治。据说柯勒律治借书后,不但“会把书在预定日期还给你,并且上面还写满了注释,让原价翻了三倍。”([英]J.罗杰斯·里斯(J. Rogers Rees)著,陈琳译:《书蠹乐趣》,北京:化学工业出版社,2020年,第66页)借书当借柯勒律治,但只可惜柯勒律治来不及把所有的书都写上批注。

借书的“戒律”

折损书的行为实在令人无法忍受,尤其是那尖尖的指甲,在书页上划拉,这会让每个藏书家都会抓狂。美国藏书家汤姆·拉伯(Tom Raabe)由此制定了“持书十戒”,应该打印出来分发给每一位借书者:

1.欲入此门各众当诚惶诚恐,切勿亵渎藏书圣地,必除鞋于入口处方得进入;

2.一切书写工具必须于入口自动缴出;

3.取拿书籍之前,汝当于入口陈设之玫瑰水盆洁净双手;

4.洁净双手之后,汝当着戴橡胶手套一副,亦于入口索取;

5.不可抓取书脊抽出书架。自然,该书必以双手捧之护之——一如对待明代瓷器;

6.不可直接朝书本呼气、吐息、打喷嚏、咳嗽、流口水,啐痰更在禁绝之列;

7.若于任何一本书的书角折页,甚至只是动念,将立遭逐退,径拖往车库以狗头铡伺候;

8.翻页时,须持用置于每张书桌两翼之专用翻页刀;

9.若以湿手沾染书页,立处绞刑,并当场执行;

10.若有翻折书背情事发生,须即刻禀报书房主人,肇事现行犯将遭折断背骨处置。

([美]汤姆·拉伯《嗜书瘾君子》,第172页)

也有中国版的“借书十戒”,其中有着一致的戒律,如都提到了万勿折书角,真是东海西海,心同理同:

勿之家撮起,勿折角,勿卷筒,勿作枕,勿近秽恶,勿黏皮骰,勿衍期不归,勿转借与人,勿汙墨水。(《借书戒》,《导光》,1933年第1卷第7期)

梁鼎芬的《丰湖藏书四约》专门提到:“每月以初二、十二、二十二这三日为限,借书者,是日清晨亲到书藏携取,用洁净布巾包好,徒手者不借。”借书也有了庄重的仪式感。古代的各级官府承担了一些出借书的义务,“刻书以便士人之购求,藏书以便学徒之借读。”(叶德辉《书林清话》卷八)宋元明国子监及各州军郡学,皆备有官书供士子借阅,而且还准许带出盗印。宋濂亦说,当时太学诸生“坐大厦之下而诵诗书,无奔走之劳矣”,“凡所宜有之书,皆集于此,不必若余之手录,假诸人而后见也”。官府出借图书时,对借阅者亦有道德提醒:“关借官书,常加爱护,亦士大夫百行之一也。”

对于可憎的毁坏图书的行为,惩罚是难免的,“污损卷面,罚令重订;破烂遗失,罚令赔偿,后不复借(董事、掌书生徒徇情不究者,赔偿斥退)。”(梁鼎芬《丰湖藏书四约》)不再出借是起码的,官府还会有相应的惩戒措施:“一月一点,毋致久假,或损坏去失,依理追偿,收匿者闻公议罚。”(叶德辉《书林清话》卷八)

为什么书不能外借,书为什么不可以借给别人(6)

《借书笑柄》,《点石斋画报》,1893年第350期。

为了应付借书不还者,藏书家也是费尽了心机。贴上藏书印记,盖上藏书图章,是提醒借书者及时还书的好方法。你只要翻开书,印记扑面而来,时刻提醒着那不是你的书。董桥说:“藏书印记是一种‘所有权’的标志,老以为贴上这印记,书就不会让人一借不还了。”(董桥:《谈谈谈书的书》,氏著:《小品》(卷二),北京:海豚出版社,2013年,第195-196页)岂不知,一些压根儿就不打算归还书的借书者会直接把印记撕掉。就像有人买了一个贵重的盒子藏宝物,上了一把牢靠的锁,其实把锁一起搬走也是十分方便的。

还有一种比较恶毒的方法是诅咒。有藏书家在书上写着:“有假不还遭神诛”(志雄:《闲话借书》,《古今》,1943年第16期),希望用此法来督促借书者还书。清代福州的租书铺面对借书不还和借后毁书的困扰,在书中印上特别警示:

本斋出赁抄本公案,言明一天一换,如半月不换,押账作本;一月不换,按天加钱。如有赁去将书哄孩,撕去书皮,撕去书编,撕纸使用,胡写、胡画、胡改字者,是男盗女娼,妓女之子,君子莫怪。(转自[美]周绍明著,何朝晖译:《书籍的社会史:中华帝国晚期的书籍与士人文化》,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第87页)

收取抵押物是早期图书馆常见的措施,牛津大学在十三世纪就这么做了,在一份大学学院(University College)规章(1292年)中,对于图书有这样的规定:

学院的每一册书,不论已有的或今后得到的,在出借时都必须收取高价的抵押品,以促使借书人畏惧丢失图书。图书出借时必须签订契约,一份保存在公共书柜,另一份由借书人保管。学院的任何图书,不经全体研究员同意,不经价值高于图书的抵押,都不得携带出学院以外。([英]约翰·威利斯·克拉克著,杨传纬译:《照管图书:图书馆及其设备的发展》,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14年,第130页)

只是不知道如何换算等值的抵押物,不过深谙图书价值的学究们知道哪些书之间是等值的。1498年12月14日,牛津大学默顿学院的院长,想从学院图书馆借本书,就经历了重重手续:

同一天,一册《教令集》(Decreta,扉页有ter posita)从图书馆中取出,该书经全体研究员同意,在四位资深研究员出席的场合,借给了院长,使用期为一季。作为这本书的抵押品,院长把另一本书存入了图书馆:圣哲罗姆关于马太福音以及保罗书信的注释(扉页有sunt)——此书作为抵押品留在我们手中,但并不足够,因此,又存入了另一本书作为补充抵押:圣哲罗姆对以赛亚、耶利与以西结等书的注释。([英]约翰·威利斯·克拉克《照管图书:图书馆及其设备的发展》,第137-138页)

第二年,图书馆的档案清楚地记录了院长还书的手续,也顺利拿回了自己的书。

有位叫阿什比·斯特里的藏书家,在自己所收藏的每一本书里,都写上了价格,当有人借书时,他总会说:“是的,乐意效劳。我发现这本书的价格是2英镑17先令6便士——或者也可能是其他价格吧——你若接受这一数字就先给我这一笔钱,当这本书物归原主时,我也必将全额退款。”([英]威廉·罗伯茨著,于睿寅译:《伦敦猎书客》,北京:商务印书馆,2020年,第239页)

近代有关国民性的讨论中,不少人就提到中国人缺乏契约精神,借书不还就是例证。有人分析中国人的借书心理说:“中国人一贯的观念,都承认借书不还,不能算是不道德的事情。把人家的书带走了,连书的所有主都不通知一声,也没有罪,甚至偷书在中国人看来,不但是情有可原,并且还有些人要加你‘风雅之士’的称赞呢。”(木榻:《奇怪的借书心理》,《正风》,1937年第3卷第12期)

大概后来中国人也开始重视契约精神了,民国《时报》上曾登载一张借书合同券,有位叫陈肇援的人向时报馆借书,先以某些抵押物换取借书券,签订合同后,可凭借书券随时借阅。只是陈肇援的抵押物有些特别:

(一)歪诗;(二)乏味之游戏文章;(三)引人瞌睡之滑稽谈;(四)非驴非马之笔记。(《借书券合同》,《时报》,1917年5月28日)

为什么书不能外借,书为什么不可以借给别人(7)

《借书券合同》。

借书者的“末路”

看到这里,我也想跃跃而试了,谁没有几抽屉这样的垃圾呢?

既然外借不可免,怎么来应付书房探访者那钓客般犀利搜寻的眼光呢?为书找一个替身确实也是个不错的办法。英国藏书家罗勃特·希巴说:“藏书家至少应当把同一本书备上三册。一册是为观赏用,一册是为自家用,一册是为借给朋友。”(高明《爱书·借书和偷书》)著名藏书家爱德华·纽顿的做法堪称范例:

每当有人贸然造访,他会从口袋掏出一把小钥匙,指着房间角落的橱柜:“诗集乃鄙人镇室之宝您是晓得的;瞧见那口橱子没?喏,钥匙交给您:敬请尽情欣赏我的珍藏,还请您多多担待。”接下来,不管访客如何整饬那些书,他都不为所动,因为橱柜里头的书全是花区区几毛钱从市场淘来的假货,特地用来充当善本的替死鬼,让真正的珍本免遭不测。([美]汤姆·拉伯《嗜书瘾君子》,第173页)

但这也仅限于常见之书,若是稀见之珍本,主人怕也是无能为力了。

让藏书家焦头烂额的借书问题,最终极的挑战其实是在死后。藏书家一生背负小气鬼的骂名,书不外借,尽管得罪人无数,但还算勉强保持了书的完整。但藏书之家多出败家之子,如何在身后让自己辛苦蒐集之书籍不至散失,这或是每个藏书家在暮年想起来都觉伤感的话题。有人想得开,在生前将书散尽,也有人想做垂死之挣扎,定下规矩,尤其强调书不能外借,定下规矩,以此来约束后代。这些规矩往往会与孝道联系在一起,唐人杜暹就告诫子孙:“清俸买来手自校,子孙读之知圣教,鬻及借人为不孝。”(宋王辟之《渑水燕谈录》卷六)

浙江范氏天一阁,在范钦死后,“封闭甚严,凡各房锁錀,分房掌之,禁以书下各梯,非各房子孙齐至,不开錀。子孙无故开门入阁者,罚不与祭三次。私领亲友入阁,及擅开橱者,罚不与祭一年。擅将书借出者,罚不与祭三年。因而典鬻者,永摈逐不与祭。”(阮元《天一阁书目纪》)叶盛有篇《书橱铭》:

读书勤,锁必牢;收必审,阁必高。子孙子,惟学教;借非其人,亦不孝。(志雄:《闲话借书》,《古今》,1943年第16期)

出借书即为不孝,恐怕是祖先们绑架后代最后的武器了,钱大昕就看不过去,说:“借为不孝,过矣。”(《十驾斋养新录》)

稍有人情味的藏书家,给自己定的标准是择人而借。首先要排除绝不能出借之人,钱大昕就说三种人不能借:

然世固有三等人不可借。不还,一也;污损,二也;妄改,三也。守先人之手泽,择其人而借之,则贤子孙之事也。(《十驾斋养新录》)

叶德辉《藏书十约》中亦说:

非有书互抄之友,不轻借抄;非其同志著书之人,不轻借阅。

择人而借,看似合理,但择人的标准何在?藏书家培特拉尔卡有一天收到了老师康维内服雷的借书函,老师因研究急需,借走了两卷西塞罗。时间久而未归还,学生去探询情况,发现老师生活拮据,为了得到一顿饭的面包,就把书送到了当铺。学生希望老师告诉自己当铺的名字,把书赎回,并愿意帮助老师渡过难关。但老师乃绅士,此事令他羞愧难当,一定要自己赎回。学生也怕伤害老师的自尊心,就不再坚持。但不久之后,这位穷困潦倒的老师死了,那两卷书也不知所踪。

写到这里,突然感到借书之风气也在没落,哪怕是借而不还的朋友也见不到几个了。借书与社会氛围有关,十九世纪借书之风甚盛,有人称之为那是“即使最亲近的朋友也是真正的偷书贼的十九世纪”。(高明《爱书·借书和偷书》)这种爱恨交加的话,至少说明那时人还愿意读书。

如今,图书馆发达了,尽管大多华而不实;出版业繁荣了,尽管出版的垃圾太多;电子书流行了,尽管主要是热闹了各式阅读器的生意。浮躁与势利的泥沼中,哪还存得下读书的闲适和清雅。

或许,这个时代借书人的变少,大概真的是因为愿意读书的人少了。

撰文|王宏超;

编辑|走走;

校对|刘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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