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陆,你知道自己这次犯的错有多严重吗?”指导员盯着我,眉头紧锁,声音不高,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低着头,手心冒汗,嗓子像堵了块棉花一样,只挤出几个字:“知道了,是我工作疏忽,我……对不起。”
指导员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今天起,你不用在修理所干了,去发电房吧,跟李师傅学发电。”
我愣住了,脑袋里嗡地一下,心想完了。
发电房?
那不是最没前途的地方吗?
我站在原地,感觉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样。
“听明白了吗?”指导员又问。
“……明白了。”我咬着牙,声音低得像蚊子叫。
那是1978年的春天,我刚满20岁,是团修理所的一名修理兵。
修理兵在我们团,一向是个技术活儿,干好了能被领导看中,说不定还能提干。
我这个人,骨子里有点好高骛远,总想着靠本事出头,早日给家里争口气。
可谁能想到,就因为一次疏忽,我差点把自己的前途毁了。
事情那天,我正在修理一台新送来的电台。
那是团里从师部申请的新设备,听说全团上下就这一台,重要得很。
可我当时心浮气躁,干活粗心,居然把核心线路接反了。
等我反应过来,电台已经冒起了黑烟。
我站在那里,手足无措,任凭旁边的战友怎么喊,都没办法挽回。
后来听说,为了这件事,团里领导气得拍了桌子,直接下了命令把我调离修理所。
“暂时不适合继续从事技术工作。”这句话像一把刀子一样扎在我的心里。
发电房在营区的后头,离训练场和修理所都远。
第一次去的时候,我背着行李,低着头,脚步沉得像灌了铅。
发电房门口堆着几个大油桶,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柴油味儿。
屋里只有一台老旧的发电机,旁边堆满了工具箱和零零碎碎的零件。
整个地方又破又小,连窗户上的玻璃都裂了好几道纹。
我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这就是我的“归宿”吗?
李师傅是发电房唯一的“主人”,四十多岁,个头不高,嗓门却特别大。
他见我来了,咧嘴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小陆啊,听说你是修理所的‘技术尖子’,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低声说:“李师傅,我以后听您安排,您教我啥,我学啥。”
李师傅乐呵呵地说:“行!发电这活儿可不比修理机器轻松,手得细,心得稳,可别小看了它。”
我点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
说实话,那时候的我,压根没把发电房当回事。
每天跟着李师傅转悠,干着擦机器、清滤芯、换柴油这些活儿,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回修理所。
发电房的活儿又脏又累,每天弄得满手柴油味儿,怎么洗都洗不掉。
晚上躺在铺上,闻着手上的味道,我心里直叹气,觉得自己这辈子算是毁了。
李师傅看出了我的心思,有天晚上,他点着煤油灯,慢悠悠地说:“小陆,你是不是觉得发电的活儿没技术含量?”
我愣了一下,没敢点头也没敢摇头。
他笑了笑,抽了口烟,说:“你知道咱们*是什么活儿吗?表面上是发电,实际上是给全团保障。没有电,修理所的设备转不起来,营房的灯不亮,广播没声音,整个团就瘫了。咱们*是后勤里的后勤,表面上看不着光,可要是出了问题,谁都得找咱们!”
他说到这儿,拍了拍桌子:“小陆,发电这活儿,干好了,照样顶天立地!”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反复想着李师傅的话。
是啊,发电房的活儿虽然不起眼,但确实是部队的“生命线”。
从那以后,我下定决心,不管干啥,都不能再糊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