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上个世纪50年代,美国芝加哥有一个教派宣扬说,1955年12月25日,就是世界末日,洪水会毁灭一切。
但是只要信我们这个教,到时候就会被外星人派飞碟救走,而所有不信我们这个教的人,就得跟地球一起毁灭。
这个教派有不少教徒,他们为世界末日做好了一切准备,辞去了工作、变卖了家产,有的还与家人断绝了关系,甚至把裤子上的铜拉链都剪掉了,以免妨碍飞碟的电子通讯。
结果真到了那一天,地球上啥事也没有,当午夜钟声敲响的时候,城市跟往常一样安静,什么也没有发生。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人们已经绝望了。
就在这个时候,教主突然现身,宣布他收到了外星人最新的指示,说教徒的忠诚感动了上帝,危险解除。
如果你是这个教的教徒,你这时候会做什么反应呢?理性的反应,当然是检讨自己是不是信错了,是不是被骗了。
但真实情况令人大跌眼镜,这些教徒不仅没有悔悟,反而更虔诚了。
他们坚信,世界之所以没有按原计划毁灭,并不是我们的信仰不对,恰恰是因为我们的信仰感动了上帝,所以世界末日被推迟了!
你说可笑不可笑?
别笑。在大是大非面前,即使我们真的做错了,也会欺骗自己说没有错。因为每个人心目中的自我都是聪明睿智的。
一个聪明睿智的人怎么会信错教,还错得如此离谱?所以必定会嘴硬到底,打死也不招。
这个症状,就叫认知失调。
二
具体什么意思?你认定一件事情是对的,但发现实际情况跟你想的不一样,它们是矛盾的。你感到很闹心、很不愉快,产生失调的感觉。
为了消除这种不愉快,你就会拐弯抹角去给实际情况寻找一个自认为合理化的解释,来平衡自己原来的认知。
你好像在说,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但我也没错,因为可以这样解释。好比地球没有毁灭,因为我感动了上帝。
再比如,某男生一直在追一个女生,人家女生已经一而再、再而三明确跟他表示拒绝、说我不喜欢你、你别再烦我,可是这男生还总是不依不饶。
如果你问他,人家不喜欢你,你为什么非要追呢?他的回答是对方当然喜欢我,她只是害羞不善于表达,她拒绝我那都是对我的考验,我要放弃就是辜负了她,她在内心深处是非常爱我的。
懂这意思吧。有些人你死也说不过他,对于一件事,他正过来可以说,反过来也可以说,怎么说都有“理”,那是因为他犯了“认知失调”。
我有个同事跟我开玩笑说:“我抽了十几年的烟,昨天看电视上说抽烟有害健康,第二天我就给戒了。”我说:“你真有毅力。”他说:“哪啊,我是把电视给戒了。”
看吧,他一方面不愿意承认吸烟有害健康,一方面又想继续抽,所以就把电视戒了,省得心烦意乱,这就是一种对认知失调的平衡。
前不久,我一朋友花不少钱买了一部健身器材,练背部肌肉的。喊我去他家里一起组装,装到一半,发现情况不对。
由于空间太小,装了健身器,人就没地方睡觉了。他站在那里一脸沮丧,五秒钟后他突然兴奋地说:可以装在我妈那里,让她锻炼啊。
问题是他老娘60岁了,需要锻炼背部肌肉吗?
这也是一种认知失调,明明自己买错了,却不愿承认,找了一个可以给妈锻炼的借口,来平衡自己的认知,什么人呐。
三
你或许认为自己受过高等教育,是很理性的,不会犯认知失调这种毛病,但当你这么想的时候,其实就在犯认知失调。要知道,人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是非理性的,你做出的大多数决定,都是一拍脑袋的事,哪有那么多深思熟虑。
而非理性的一大来源,就是认知失调。
认知失调常常以隐性的形式出现,往往都是无害的小事。但是有时候认知失调会让你对事物的走向有过于乐观的估计,甚至在该作为的时候不作为。
领导上任好几年了,工作做得不温不火,公司错失好几个发展机会,有人说这领导能力不行。可是另一些人却坚持认为,领导要说能力那是特别有能力的,他有一个宏伟的蓝图,只是现在受到各种限制无法施展,我们应该耐心等待。
可是等了几年,发现这位领导不但没有什么高招反而还连出昏招。这些人又说了,领导正在下一盘大棋,我们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这些人未必是故意看着公司衰败,他们只是认知失调了。
又比如说,电视剧《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中,一位女性经常被丈夫家暴,可是每次事后丈夫都痛哭流涕,说尽好话,她每次都相信了。在长达数年内,她一边忍受家暴一边认知失调。你要问她为什么不离婚,她会说丈夫其实已经后悔了,将来一定会变成好人的……
有个大学教授,学问高,人又帅,还很有钱,在纠结要不要买一个离学校比较近的房子。最后,他买了湖边的一个别墅,环境非常好,但离学校有点远。
有一天,这个教授买了一条独木舟。一开始他并不理解自己的行为,想了很长时间,他才找到原因。搬到别墅一段时间后,他有点后悔了,但既然已经住了,他还是希望维护自己的决定。
所以就买了一条小船作为补偿,有空在湖里划划船,心情会好一点儿。就算不划船的时候,看到车库里的小船,他还是会觉得挺高兴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价值观和行为方式,而且认定自己的这种价值观和行为方式会带来好的结果。当结果和我们想的不一样,我们就会不舒服,就要捍卫自己的行为,证明错不在我。更有甚者,会对事实选择视而不见或故意歪曲。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长期被谎言欺骗的人,在真相大白后,却会主动去维护谎言。因为他要用维护谎言的方式,合理化自己之前的行为。
四
有些概念,你一旦知道,你观察世界的眼光就会发生改变,你就不是原来的你了。
认知失调就是这样的概念。
多数时候认知失调是很难被察觉到的。它是老百姓日用而不自知的一种思维方式。
相信你也看出来了,认知失调的结果,就是让人产生幻觉。它不是罕见的现象,我们整天都在产生幻觉。
像有些老人花高价买了不靠谱的保健品。如果跟老人说保健品是假的,老人肯定不乐意。因为这就等于承认自己犯了愚蠢的错误,一辈子省吃俭用攒的钱居然就这样被骗了。心理成本实在太大了,相当于承认自己过去很多年都错付了,于是还不如选择做“鸵鸟”,把头埋在沙里,反而可以避免自己的精神*。
所以老人常常就会产生一个幻觉:保健品其实是有疗效的,问题在于现代科学不够发达、无法理解这么高级的疗效。
迷信迷信,迷之自信,也是这个道理。
再比如你有个朋友酒瘾特别大,你劝他戒酒,他会告诉你,有很多老人一天三顿酒,活到九十九。这当然是认知失调。
他自认为是个聪明人,可是聪明人怎么能屈服于酒瘾呢?于是他就产生了幻觉:我就是那个怎么喝都不会有事的人。
看到了吧,认知失调很可怕,不要活在幻觉中,要用实事说话。
虽然真相不容易让人接受,尤其是当真相会对人产生伤害时,但没办法,我们不能只活在自己的想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