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39年的凯迪克金奖绘本开始,新京报小童书已经推出了14期评论。第15期我们将翻开1956年的金奖绘本《青蛙娶亲记》(Frog Went A-Courtin')。该书的中文版已由童书品牌童立方引进。
《青蛙娶亲记》英文封面。
这本书由音乐家、教育家、绘本作家约翰·兰斯塔夫(John Langstaff)改编自苏格兰民谣《青蛙娶亲记》( Frog Went A-Courting)。与我们所熟悉的青蛙王子的故事不同,它讲的是青蛙向老鼠姑娘求婚的故事。这首苏格兰童谣如今有多个版本,并在影视作品中被广泛使用,如动画片《猫和老鼠》1955年发行的《佩克斯·佩斯特》(Pecos Pest)这一集里就使用了这首曲子。
绘者费奥多·罗詹科夫斯基(Feodor Stepanovich)生于俄国,1941年后移居美国。他的插画作品大多与动物有关,在这本《青蛙娶亲记》中,他惟妙惟肖地画了青蛙、老鼠、猫等动物。
本期评论中,王帅乃从多个版本的青蛙娶亲的故事出发,探讨了中国民间青蛙娶妻故事与“青蛙王子”系列脚本的不同,以及女性在这类故事中应该体现的自主性。
《青蛙娶亲记》插图。青蛙左佩枪右挂剑,穿着黑亮的高筒靴、骑着高头大马。
民间故事里的青蛙怎么总在寻找伴侣?
准备本期的写作主题时,跃入我脑中的第一个想法颇有些逗趣:怎么民间故事里的青蛙好像总在寻找伴侣的路上呢?
我诧异于自己形成的这种印象,尝试着把它表述得更严谨一些——民间文学里,似乎没有哪一种动物比青蛙更热衷于在保留动物身形的情况下大胆主动地来到“人间”求偶了。生成这一记忆主要是因为,它们不但会出现在乍一看起来情节不甚相关的故事里,比如《青蛙王子》和中国的“青蛙丈夫”型故事,而且这些故事传播范围都颇广,异文也颇多;人类又是颇为自恋的物种,当青蛙屡屡将人类少女选为求偶对象时,我们也就更容易记住它的求婚故事。
青蛙王子的童话人们耳熟能详,而青蛙丈夫型文本,我想只需稍作些介绍,不少读者大抵就能回想起类似的故事。
小活字出品的绘本《青蛙绿马》插图。(唐亚明/编著,后藤仁/绘)
它们的开头往往是一对老夫妇求子不得,便许愿只要老天顾念,即使得一个青蛙儿子也心满意足。他们得偿所愿,青蛙也像人类儿子一样孝敬父母、承担家事。青蛙长到了适婚年纪,一日离家向国王求娶公主。国王设下难题,而青蛙以哭、笑、跳的方式展现了撼山动海的超能力娶得最小的公主。婚后夫妻虽和谐,但白日里青蛙始终以蛙的形态示人,最后妻子将蛙皮丢入火中,青蛙丈夫或者死去或者从此保留人形或者出走。
这类故事流布中国几十个民族生活区,有至少上百种异文,也很早就引起了学者们的注意。1937年时,德国研究者艾伯华就将这类青蛙求婚故事以“蛤蟆儿子”为名收入《中国民间故事类型》一书中,并对相关分型作了详细梳理。后来丁乃通、刘守华等重要的民间文学学者也在各自的民间文学分型著作中将其纳入。
虽然我的研究方向并非民俗文学,但仍可判断这是中国学者对世界民间故事体系补充完善所做出的一项重要工作——在国际通用的民间故事分类方法“阿尔奈-汤普森分类法”中,这些青蛙娶亲故事都属于条目440“蛙王或铁亨利”名下。然而,我们从条目的定名和斯蒂·汤普森的《世界民间故事分类学》一书对此的阐释中都能看出,这一类型学体系建构时的欧洲中心特征。
汤普森当时所掌握的材料有限,于是认为这类青蛙求婚故事起源于德国,并写下这样的文字:“……但不论其文学背景如何,它似乎颇为德国的故事讲述者们所熟悉并向东远抵俄国,几乎全欧洲的国家都对它偶有报道,虽然从未见其他大洲有过报道”,现在我们知道并非如此。
并且,中国的青蛙丈夫故事比青蛙王子系列的复合性更强,它们往往长度可观、结构灵活,包纳了更多不同类型的故事情节,比如有的脚本中青蛙为求得新娘必须出发去寻好运,开始了“范丹问佛”的旅程;有的脚本里青蛙则干起了田螺姑娘的活儿,老婆婆偷窥发现他扔下蛙皮后“一个壮壮实实的小伙子站起来了,接着就开始烧火、做饭”——于此也颇可见本民族文化对烟火实在生活的情有独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