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木双行打一生肖,双兰定本打一生肖

首页 > 经验 > 作者:YD1662022-10-30 10:18:18

《东方草木之美》,作者:西莉亚·费希尔,译者:王瑜玲,版本: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9年6月

答案可从清人刘宝楠《释谷》中寻得。《释谷》:“欇,虎櫐,虎豆也;小者谓之貍豆。《尔雅》‘欇,虎櫐’,郭注‘今虎豆缠蔓林树而生,荚有毛刺,今江东人呼为㯿欇’,邵氏《正义》‘郭注《山海经》以櫐为虎豆,貍豆之属。‘貍豆’,一名‘黎豆’;虎豆,则虎櫐也。’《农政全书》‘黎豆,古名貍豆,又名虎豆。其子有点,如虎点之斑,故名。’《尔雅》所谓‘欇,虎櫐’,三月下种,蔓生,江南多炒食之。’案:邵氏以貍豆、虎豆为二,与《农政全书》异。崔豹《古今注》云‘貍豆,一名貍沙,一名猎沙。叶似葛而实大如李核,可啗食也。虎豆,一名虎沙,似貍豆而大,实如小儿拳,亦可食。’据此,则貍豆、虎豆本是一豆,特以大者名虎豆,小者名貍豆也。李时珍云‘貍豆,野生,山人亦有种之者。三月下种,蔓生,其叶如豇豆叶,但文理偏斜。六七月开华成簇,紫色,状如扁豆华,一枝结荚十余,长三四寸,大如拇指,有白茸毛,老则黑而露筋,宛如干熊指爪之状,其子大如刀豆子,淡紫色,有斑点如貍文。’……郝氏懿行《尔雅义疏》‘虎櫐,即今紫藤。其华紫色,作穗垂垂,人家以饰庭院,谓之虎櫐者,其荚中紫色斑然,如貍首文也’,亦以‘山櫐’当‘虎櫐’,与景纯注全不合。”

原来被称为“欇”“虎櫐”“虎豆”“猎涉”“㯿欇”“貍豆”“黎豆”的植物实际是一种豆科草本植物,本草文献中,唐代的《本草拾遗》始著录这种植物,“生江南,蔓如葛,子如皂荚子,作狸首文,故名黎豆。……人炒食之,一名虎涉,别无功”。

《中药大辞典》列“黎豆”条:“黎豆(《本草拾遗》),又名欇、虎櫐(《尔雅》)、虎豆、㯿欇(《尔雅》郭璞注)、狸豆(《古今注》)、巴山虎豆、鼠豆(《植物名实图考》)。一年生缠绕草本,全株被白色疏柔毛;花冠深紫色;荚果木质,条形,深棕色。”黎豆是一种豆科属蔓生草本植物,花也是紫色,形状似扁豆花,一枝结荚十余条,荚有毛刺,荚中子有斑纹。

由上可知,“虎豆”“虎櫐”“欇”“猎涉”“㯿欇”等指的是黎豆,跟豆科紫藤属植物紫藤无涉。而现今一些校注或工具书中,直接引用郝懿行的观点,误将这些当作紫藤的别名,这是需要注意的。比如,《植物名实图考校注》一书中,校注者在“黎豆”条下将“欇”注释为“紫藤”,不加辨析地径直引用了郝懿行的观点。《中国博物别名大辞典》“紫藤”条,“别名”一栏引用郝懿行《义疏》,误录了虎豆、虎櫐、欇、猎涉、㯿欇等5个名称。

隋唐以来“紫藤”一名在诗文中频频出现,据此可确定,该名称已是豆科紫藤属植物紫藤的专称了。而隋唐以前的文献中,只两处出现“紫藤”一名,一是《南方草木状》载“紫藤,叶细长,茎如竹根,极坚实,重重有皮,花白,子黑,置酒中,历二三十年,亦不腐败。其茎截置烟炱中,经时成紫香,可以降神”,据学者考证,《草木状》所载紫藤是一种香料植物,后名为“降真香”,是豆科黄檀属一种或多种藤本植物(李约瑟《中国之科学与文明》第十四册《炼丹术和化学》第260页注2,台湾商务印书馆,1982年;王祥红、王立志《降香与降真香本草考证》,《亚太传统医药》第15卷第1期,2019年);一是《玉台新咏》卷十所载南朝时期《有所思》中的一句诗“紫藤拂花树,黄鸟间青枝”,因隋唐以前文献例证较少,我们无法断定此处紫藤即本文所谈的豆科紫藤属紫藤。

上文已提及最早载录“紫藤”的本草文献是唐人陈藏器的《本草拾遗》,但这并不意味着唐以前这种植物无人知晓。《诗·国风·葛藟》为大家所熟知,起句“绵绵葛藟,在河之浒”中的“葛藟”即“葛藤”。《尔雅·释木》:“诸虑,山櫐。”晋郭璞注:“今江东呼櫐为藤,似葛而麤大。”清郝懿行《义疏》:“《说文》‘藟,艹也’,引《诗》‘莫莫葛藟’。……《广雅》云:‘藟,藤也。’《玉篇》云:‘今总呼草蔓延如藟者为藤。’是藤、藟皆兼草木二种。”可见“藤”这个汉字出现较晚,魏晋南北朝以前的文献里表示“藤”这种植物的基本皆用“藟”字。南北朝以来,文人作品中“藤”的用例慢慢多起来了。因此,先秦时代紫藤可能已被先人认识了,只不过那时候一些藤蔓植物包括紫藤在内大都被称作“藟”。

一架紫藤将俗世隔开了

郑逸梅《花果小品·紫藤》:“紫藤一架,春暮著花。生卧其间,可以忘世。”郑逸梅先生寥寥数语绘出紫藤风致,“生卧其间,可以忘世”,一语道出紫藤尤受文人喜爱的原因。翻阅文献,尤其是明清以降的诗文,可发现紫藤寄寓着一种超拔脱俗的精神。文人们或闲卧于紫藤架下,或于紫藤架下读书作诗,怡情养性,与世相忘。

水木双行打一生肖,双兰定本打一生肖(5)

林风眠《紫藤》,20世纪60年代初期

明人陈继儒《题孙世声紫藤》:“㕍洲孙先生曾手栽紫藤,仅如寸草,为邻儿摘去,几无萌芽。郎君侍洲公乃复引之而上,今将六十馀年,遂能荫及半亩。乃孙世声构一室于藤下,大可围四掌,其根如瘿鉢,其枝如悬槌,其花如绛雪红霞……余每造藤下,弥日忘返,徙倚凉阴香欲寒而余不去,直以主人真堪晏坐,是藤又借主人为胜也。”眉公自言“每造藤下,弥日忘返”,情性之清逸跃然纸上。

那一架藤萝是清人孔尚任“朝朝吟啸”的良伴。紫云翠幄中,他终于可以稍稍从俗务中抽身出来,安心修改他的《桃花扇》。康熙二十五年,孔尚任随工部侍郎到淮阳,疏浚黄河入海口。二十九年,湖海生涯结束,返京,复任国子监博士。返回京师第五年,亦即康熙三十三年,孔尚任在一首诗里写道:“朝朝吟啸此堂阶,一架藤萝惬旅怀。”“此堂”指的是“岸堂”,孔氏在京时所居寓所。康熙三十六年,迁任户部主事,宝泉局监铸。这一年,作诗云:“衙散朝回亦不忙,敲门诗客趁晴光。海波巷里红尘少,一架藤萝是岸堂。”自注:“予出使海口,著《湖海集》,每有漂泊之感。还京后,又寓海波巷,心窃厌之,阮亭先生为题‘岸堂’。”

张崇琛《“岸堂”发微》一文提到,近四年的湖海生涯,孔尚任饱尝颠沛流离之苦,“每有漂泊之感”,故以“岸”名其居室,绝云水之缘;更深一层的原因是,孔尚任看尽了官场腐败和民生凋敝,自身非但不能有所作为,还时有被“排挤倾陷”的危险,对仕宦生活便渐由憧憬转为厌倦甚而惧怕了。返京后,孔尚任“杜门抱膝,邈若空山,弹琴吟风而外无他好”,“于人世进退之故,泛泛若海鸥之无心”。他将居室命名为“岸堂”,以示“宦海无边,回头是岸”,友人王士祯为他题写了“岸堂”匾额。他在一架藤萝的陪伴下,醉心于戏剧、诗文创作,著作等身。岸堂院子里的那架藤萝,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出世精神的象征。

清人李慈铭也爱那一架紫藤花开。光绪七年,也就是他补户部江南司资郎的第二年,四月初七日那天,“竟日坐紫藤花下,阅《古微堂诗集》”。有着一架紫藤的院子是他租赁的,院子里花木葱茏则是他苦心经营的成果。他在题为《立夏前一日紫藤花盛开,轻阴微雨坐花下作》诗里颂紫藤:“十年赁此舍,隙地皆种花。辛勤几心力,偿以三春华。花树幸长成,白发弥自嗟。西轩一朱藤,拂拭尤倍加。垂阴几盈亩,夭矫争龙蛇。缚架出檐外,葳蕤天半霞。纍纍万紫琼,因风被璎珈。吹香及初夏,擢鲜殿春葩。轻阴照横几,碎英点烹茶。扶持紫云立,不随柳枝斜。清绝日宴坐,林幄如山家。何当围朱阑,映以碧窗纱。”

光绪十三年四月初八日,“坐藤花下啜茗,是日得诗三首”,其一为《自城南寺归坐紫藤花下作》:“暂得入外赏,暝色催遥岑。归路喜不远,有宅枕街阴。入门灯未上,三径若已深。虽云赁庑居,辛苦成山林。紫藤覆西屋,垂花若朱綅。偶然设横几,坐待归巢禽。花香在近远,好风能嗣音。簾端新月上,所惜无瑶琴。”李慈铭学识渊博,自视甚高,无奈仕途潦倒,沉浮冷衙。为官之外,他寄情于诗文,以消胸中块垒。从他留下来的文字里,我们常常可以看到这样的表述,“竟日坐紫藤花下”“竟昼坐藤花下”“坐紫藤花下作”,那一架藤花将俗世隔开了,他在紫藤花下,“是非两忘羊,万古同尘埃”(元人叶天趣《感寓》),著文赋诗,澡雪精神。

文人也喜绘紫藤。从题画诗可知,紫藤往往承载着一种高蹈隐逸的生活态度。元人王蒙所绘《茅屋讽经图轴》,经明代潘允端、都穆、张丑、清代钱载等人鉴藏,惜今已不存。题于画上的题画诗著录于清人葛金烺、葛嗣彤所撰《爱日吟庐书画丛录》和钱载《箨石斋诗集》中,题款曰:“客来客去吾何较,山静山深事亦无。一卷《黄庭》看未了,紫藤花落鸟相呼。至正八年秋七月二日,叔明为表甥崔彦晖画并题。”

王蒙(1308-1385年),字叔明,号黄鹤山樵,与黄公望、吴镇、倪瓒并称“元四家”。擅书法,能诗善文,尤工山水画。元末明初,社会动荡,王蒙弃官隐居于临平(今浙江余杭临平)黄鹤山,参禅学道,远离尘嚣。由他的题画诗可知,他这幅画描绘了茅屋内外的情景:茅屋内,文士手持一卷《黄庭经》在细细品读;茅屋外,山静似太古,藤花满檐,花落无声,唯啾啾鸟鸣。山居幽闲,无俗事侵扰,偶有访客,来去不必计较。画面清寂,而题在画上的这首诗则是延宕在画面之外的袅袅余音,向我们诉说着一种避世静修的生活。“紫藤花落鸟相呼”,以动衬静,淡淡几笔勾勒出世外桃源般安宁的生活。王蒙笔下的紫藤,深藏着那个时代文人的高情逸思。

“香钵分甘露,田衣挂紫藤”

紫藤在内的一些藤本植物,或附乔木而生,或缘花棚而茂,或屈曲蜿蜒于深山幽谷,或纷披摇曳于小院闲窗,不管其生长于何处,似乎都具有一种清逸出尘的气质。倘若往莽莽苍苍历史的云海中投上一瞥,我们发现,大约从魏晋时代起,藤被认为是通往净土仙界所使用的一种工具。关于这点,矢嶋美都子《关于庾信“游仙诗”中所表现的“藤”》一文已论及,下文试述其详。

魏曹植《七启》:“玄微子隐居大荒之庭,飞遁离俗,澄神定灵,轻禄傲贵,与物无营,耽虚好静,羡此永生。……于是镜机子攀葛藟而登,距岩而立,顺风而称曰:‘予闻君子不遁世而遗名,智士不背世而灭勋……’”曹植在这篇辞赋中虚构了玄微子和镜机子两位人物,玄微子超凡脱俗,与世无争,隐居大荒之庭,修真养性,“玄微”二字含“深隐”之义,代表道家的出世思想;镜机子则是洞鉴造化、明断机运的儒士,崇尚经世济民的入世观念。镜机子想劝说玄微子立勋留名于世,于是去访问隐居在大荒之庭的玄微子,而隐士所居的地方是需要通过“攀葛藟”才能抵达的。

东晋孙绰《游天台山赋》“天台山者,盖山岳之神秀者也。涉海则有方丈、蓬莱, 登陆则有四明、天台。皆玄圣之所游化, 灵仙之所窟宅。……跨穹隆之悬磴,临万丈之绝冥。践莓苔之滑石,搏壁立之翠屏。揽樛木之长萝,攀葛藟之飞茎。虽一冒于垂堂,乃永存乎长生……”,可见净土仙界不是那么容易进入的,得把揽樛木之萝,攀援葛藟之茎。孙绰创作此赋之前并未亲历天台山,他在序言中提到,“然图像之兴,岂虚也哉”,由此推测,此赋很可能是他在欣赏天台山画作的基础上写就的。又因久居会稽,耽于山川之美,孙绰常常涉水登山,积累了不少游览经验,故此赋虽虚拟游山,然情真意切。他本人崇尚老庄玄学,兼具佛教思想,在赋中铺陈了登山觅仙的经过,借山水而谈佛道,表达了避世去俗的愿望。那要如何才能抵达作为玄圣游化之所和仙人居处之地的天台山呢?耐人寻味的是,作者在文中也表示,通过攀援“葛藟之飞茎”抵达。

前文已述及,“藟”即“藤”,“藤”这个汉字出现较晚,魏晋南北朝以前的文献里表示“藤”这种植物的基本都用“藟”字。南北朝以来,文人作品中开始出现“藤”的用例,如:梁朝何逊《渡连圻诗二首》其一:“此山多灵异,峻岨实非恒。……百年积死树,千尺挂寒藤。”范云《登三山诗》:“仄径崩且危,丛岩耸复垂。石藤多卷节,水树绕蟠枝。”与庾信同时代的王褒作《过藏矜道馆》,其诗云:“松古无年月,鹄去复来归。石壁藤为路,山窗云作扉。”不难发现,这些作品中的野藤似乎已成了审美意象,烘托出一种幽寂清旷的氛围。后梁萧詧《游七山寺赋》云:“既攀藤而挽葛,亦资伴而相提。”到了后梁宣帝萧詧这里,藤依然被看作是通往仙境的工具。

大约隋唐之后,随着园林住宅的发展,人们开始在庭院中广泛种植藤本植物。藤从世外山林来到人间院落,出尘之姿依然,另逗人遐思的是其花色之美。因此,从唐代开始,涌现出大量吟咏紫藤的诗文。比如,李白《紫藤树》:“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留美人。”此诗绘紫藤优美之姿,用语省静,蕴藉有味。白居易《三月三十日题慈恩寺》:“慈恩春色今朝尽,尽日徘徊倚寺门。惆怅春归留不得,紫藤花下渐黄昏。”全诗以景抒情,情寓景中,心头叹息仿佛落在诗里的一滴墨,于字里行间渐渐晕染开来,虽惜春不尽,然终究留春不得。李德裕《忆新藤》:“遥闻碧潭上,春晚紫藤开。水似晨霞照,林疑彩凤来。”晚唐名相李德裕为政深陷“牛党之争”,日常竟也有小儿女般温柔的情怀,将紫藤比作“晨霞”“彩凤”,可见其也是极爱紫藤的。

宋人沈括《补笔谈》谈到紫藤:“天下皆有,叶如槐,其花穗悬,紫色,如葛花,可作菜食,火不熟,亦有小毒。京师人家园圃中,作大架种之,谓之‘紫藤花’者,是也。实如皂荚。”不过宋代关于紫藤的诗文不太多,“绿树村边停醉帽,紫藤架底倚胡床。不因萧散遗尘事,那觉人间白日长”,像这样将紫藤入诗的佳构在宋代真如吉光片羽了。宋人吴可《藏海诗话》:“白乐天诗云:‘紫藤花下怯(渐)黄昏’,荆公作《苑中》绝句,其卒章云:‘海棠花下怯黄昏’,乃是用乐天语,而易‘紫藤’为‘海棠’,便觉风韵超然”,宋人对紫藤的态度于此可窥一斑。

到了明代,藤似乎又成了通往世外的工具。从历史上看,与大唐帝国的外向扩张相反,朱明王朝则内向收敛,经济上退缩保守,而政治上变本加厉地实行中央集权。清朝虽不乏改革,但从总体来看,因袭明朝。在明清文人的笔下,藤又接续了六朝以来的高标神韵,不知是否与国家本身的内敛气质有关联?

明人叶盛《水东日记》卷八载:“衣和庵主,苏州昆山人也。隐居雪窦之栖云,畜二虎,恒跨之以游。后徙二灵终焉。初,雪窦妙高峰左千丈山巖巅有藤一枝,蜿蜒其上,下临不测,乃蟠结成龛,为藏修之所,故号栖云。”这里记载了一位善驯虎的僧人,他将山巅藤枝蟠结成龛,并命之为“栖云”,作为藏修之所。僧人隐士所居的地方,往往都栽有紫藤。如:明人刘士亨《贺法相寺海纳庵上人》诗云:“衲挂紫藤惊鼠窜,钵分沧海毒龙降。怀香欲叩毗尼藏,寸筵临钟不易撞。”诗僧圆复《赠无生祝发》曰:“香钵分甘露,田衣挂紫藤。从今翠微里,添个白云僧。”清人陈志襄《访隐者不值》:“采药不知何处去,疏篱开遍紫藤花。”

“紫藤里有风”

魏晋以来的文论家很看重外物对人内心情感的感发。陆机《文赋》“遵四时以叹逝,瞻万物而思纷”,刘勰《文心雕龙·物色》“春秋代序,阴阳惨舒,物色之动,心亦摇焉”,钟嵘《诗品序》“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都从情感发生论的角度阐明了作者进行文学创作往往跟“外感于物”有关。窈窕摇曳于深深庭院中的一帘帘紫藤,自然勾连着世间许多情。

许浑《紫藤》:“绿蔓秾阴紫袖低,客来留坐小堂西。醉中掩瑟无人会,家近江南罨画溪。”许浑是晚唐最具影响力的诗人之一,他这首《紫藤》读来颇令人动容,叫人想起朱自清《荷塘月色》中的“这时候最热闹的,要数树上的蝉声和水里的蛙声;但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这句话来,一样心事浩茫,一样清思如雪。清人黄叔灿评:“对花忆家,思致渺然。”近人俞陛云论:“此作句秀而音婉,其命意所在,可就第三句观之。当藤花盛放,紫云翠幄中,留宾欢醉,而忽悠然掩瑟,感会意之无人。盖忆罨画溪边往事,风景依稀,未得逢人而语,故罢弹惆怅耳。”

诗人借盛放的紫藤发思乡之情,那种忆往昔岁月无限神伤而寂寂无人能会的心情,那种孤独悲凉的况味,似乎也只能闲闲地说与一串串垂挂着的藤花听了。试想一下吧,倘若你孤身一人漂泊在外,春日里忽遇蓬蓬紫藤,照人眼眸,你内心深处那根思乡的弦刹那间被拨动了,你想起老家门口的那株了,想起更多“灯火闲坐,家人可亲”的往日温柔时光,万般感慨,顿时齐上心头。“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那些浓得化不开的乡愁,今古攸同。

“平堤一色绿初铺,四月江乡画不如。遥忆风前小儿女,紫藤花下读家书”,这是乾隆年间担任翰林编修的洪亮吉寄给他家人的诗。寒食日早得家书,在紫藤花开的四月里,他给我们留下了如此明净莹洁的诗句,拳拳爱子之心透纸而出。全祖望重情守义,他在《陆茶坞墓志铭》一文中,回顾了与好友陆锡畴的交往:“予之交茶坞也,以祁门马嶰谷,一见即倾倒。尝曰:‘谢山无终老山林理’,不知其言之不验也。予游岭外,一病几死,病中梦过水木明瑟园,与君坐紫藤花下,啖莼羹,君复以酒困予,予曰:‘此伏波曳足壶头时,不复与君抗也。’醒而异之,以为侥幸生还,一践此景,岂知茶坞已弃我而去乎!”谢山与茶坞情好甚笃,茶坞家那架紫藤见证着他俩的友情,想来他俩常常在紫藤花下饮酒赋诗,否则谢山病中不会无缘无故梦到这一场景吧。

水木双行打一生肖,双兰定本打一生肖(6)

紫藤花架,图片/IC photo

读《白香山集》,我们发现白居易常将紫藤入诗。《宿杨家》:“杨氏弟兄俱醉卧,披衣独起下高斋。夜深不语中庭立,月照藤花影上阶。”此首作于元和二年春,白居易时任周至尉,与靖恭杨家关系亲密。元和三年,白居易37岁,在母亲陈氏的授意下,与杨汝士之妹完婚。有学者推测《宿杨家》这首诗委婉地表露了诗人对杨汝士之妹的爱慕:杨氏兄弟醉倒了,而诗人深夜独立于中庭,默默凝视着阶上藤花的影子,心里或许盼着台阶上出现杨汝士之妹的身姿(平冈武夫《白居易和他的妻子》,选自《日本白居易研究论文选》,三秦出版社,1995年)。

结合诗人早年的情感经历来看,我们更愿意相信诗人月夜下独对紫藤的那一刻怀想的是初恋情人湘灵。白居易早年与一位名叫湘灵的姑娘倾心相爱,但限于门第观念,二人未能结秦晋之好,因此拖延耽误了婚事。白居易对湘灵怀着真挚的感情,我们可从诗句中感受到他对湘灵深厚的情意,比如《寄湘灵》“泪眼凌寒冻不流,每经高处即回头。遥知别后西楼上,应凭栏干独自愁”,《长相思》“愿作远方兽,步步比肩行。愿作深山木,枝枝连理生”,《冬至夜怀湘灵》“艳质无由见,寒衾不可亲。何堪最长夜,俱作独眠人”等。

或许缺憾意味着某种意义上的圆满,湘灵是诗人心灵深处永远的恋人。任岁月流逝,任世事变迁,诗人对湘灵的思念有增无减。“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诗人四十岁那年,在秋雨残灯的夜里又想起了湘灵,写下了这首《夜雨》;“中庭晒服玩,忽见故乡履。昔赠我者谁,东邻婵娟子。因思赠时语,特用结终始。永愿如履綦,双行复双止。……人只履犹双,何曾得相似?可嗟复可惜,锦表绣为里。况经梅雨来,色黯花草死”,诗人四十六岁那年,有次在晾晒服玩时忽见湘灵赠送的鞋子,写下了这首《感情》。我们再来读《宿杨家》,整首诗带给人的感觉仿佛于寂寂永夜听闻幽咽笛声,诗人的惆怅犹如春夜中的紫藤,寂然垂挂着,无人能解。

水木双行打一生肖,双兰定本打一生肖(7)

汪曾祺

汪曾祺短篇小说《鉴赏家》有一段关于紫藤的对话很有味,“季匋民画了一幅紫藤,问叶三。叶三说:‘紫藤里有风。’‘唔!你怎么知道?’‘花是乱的。’‘对极了!’季匋民提笔题了两句词:‘深院悄无人,风拂紫藤乱。’”“紫藤里有风”,汪先生可谓紫藤的知音,极冲淡极简净的一笔,将紫藤风致都描出来了。紫藤花作蝴蝶形,成群成串如璎珞般连缀在一起,深深浅浅的紫如烟似雾氤氲一片,微风吹过,一串串藤花轻轻摇曳,簌簌飘落,像一个春宵的梦。藤枝交错纷披,藤叶翠色娟娟,藤花绰约可爱,也难怪紫藤枝枝叶叶总关情了。清人莫友芝写过一首《荷叶杯》:“回首紫藤花底。凝睇。晚色使人愁。柔枝胜系月如钩。休么休,休么休。”一对恋人相会在紫藤花下,互诉衷肠,紫藤再一次见证了爱情,怎奈聚散匆匆,相会无期,暮色里徒留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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