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田间地头的年轻人少了,吹奏口弦的人更少了。
吹口弦,撒拉族惟一的乐器演奏却濒临绝迹了。
海东市循化撒拉族自治县是全国惟一的撒拉族自治县,俗称高原的西双版纳,是气候宜人,环境优美的好地方。
初春,三月惊蛰已过,田间的冬小麦泛出绿芽。我踏春寻找口弦制作人。
小时候,我的伙伴都在吹奏口弦,我也试吹过,但自己缺乏音乐天赋,五音不全,因而没有吹出个一二三,也就罢了。
据说口弦是世界上最小的乐器,历史悠久,也是我们撒拉族惟一的一种民间古乐器,它体积很小,长只有约两三厘米,重量约四五克左右。
原先撒拉族人在婚事中吹奏口弦,或者喜欢口弦的年轻人,在田间地头,或山上无人区吹奏。吹奏的内容大部分是“花儿”,或者是民间传说中的故事情节。家人平常禁止在村庄和家中吹奏,否则,会认为是一种不礼貌的表现,会遭到老人和家人的谩骂。
为此,口弦在撒拉族人中流传的很少,几乎到了绝迹的地步,不要说吹奏口弦,甚至没有见口弦乐器是什么样的人很多。尤其七十年代后期的人,听的和弹奏的都是现代乐器,口弦已经进入历史的口袋,无人提起更不用说吹奏了。
我去找口弦制作人所住的地方叫科哇,科哇按白庄镇的行政分布来说,是一个片,叫科哇片,有七个撒拉族行政村和五个藏族行政村。
制作口弦的人,在上科哇村住,名叫马牙古白。见我到来,马牙古白礼貌地跟我打招呼:“色俩目”(穆斯林的问候语),我用撒拉语问:“把我认识吗?”他边招呼顾客边用撒拉语说:“我们是一个孔木散的人,哪有不认识的?”(孔木散是撒拉族中血统关系最近的家族)
马牙古白,四十六七岁,非常朴实、憨厚和真挚。除个子比较矮外,是个标准的撒拉族男子汉:高鼻梁,深眼窝,渣渣胡子,加上农村人能下苦的健康脸色很是精神。
他说自己只上过小学二年级,而且正赶上文化大革命时期,所以也没学多少文化。他一边无奈地说着,一边把我领到另一间屋里。屋子是用木头盖的,比较简陋,只有一个土炕和地上的一个衣柜,占据了屋子的大部分空间。土炕的一边放着一对炕柜木箱(撒拉族人称为门箱),我知道,这是七八十年代结婚的撒拉族女人的嫁妆,放衣物用的。
马牙古白从炕柜中拿出长约三十厘米,宽约二十厘米,高度不到十厘米的木头盒子,盒子里放的都是制作口弦的工具:小锤、钳子、凿子、锯条、剪刀、钻子、锉刀,还有用小柏木制成的两块模具板和二三十厘米的红铜线,折叠成四五圈捏成一块。木头盒子里还有一个小铁盒子,其中放有专门的,用黄铜制成的口弦舌,都是半成品。马牙古白又从炕角中,拿出一个约二三千克的正方形铁疙瘩,他说,这个铁疙瘩是传家宝,是父辈制作口弦用的铁砧,也是惟一留下来传承的见证。马牙古白把这些原材料一一摆在炕上,自己跪在炕中间,给我们做了现场示范。他首先用手钳把红铜线截成约四厘米,在铁砧上用小锤精心敲打,制成两头细中间呈正方形的线,再从正方的菱角中间折叠成弧线,形成了口弦架。在口弦架弧线朝内的中间部分磨出一个深约2毫米的小槽,便于安放口弦舌。
马牙古白从铁盒子中拿出很薄的黄铜片,剪成牙签一般长短,一头宽,一头窄,放在小柏木板模具上,用锉刀进行细锉。他边锉边用大拇指轻拔铜片试弹性,再用锯条精心刮簿和打磨,制成了口弦舌。他说口弦舌的薄厚直接关系到口弦的音质,这也是非常关键的一环。
我发现马牙古白的右手大拇指和食指都变形了,这可能是长期用锉刀的缘故吧。接着他小心翼翼地连接口弦架和口弦舌,进行捏压来固定,便于音质的稳定,又含在唇齿间反复进行试奏,经过十几道加工工序,制成了一个完整的口弦。马牙古白现场演奏了三首歌曲,《尕撒拉夸家乡》《苿莉花》《编花篮》。他吹奏得非常投入,我静心聆听铿锵婉转的曲目,仿佛自己进入了剧院,忘记了自己在家乡的民间小屋。
马牙古白不仅不识字,更不识谱,单手空悬,吹奏出如此精妙的音调,实在称得上奇、绝!在我惊叹之余,心生几分羡慕。
马牙古白说,他制作口弦不是为了生活,而是为了传承父亲的手艺不失传。也想继续让自己的儿子传承下去。
望着一枚枚小小的口弦,我不得不赞叹,在千百种乐器中,它也占一席之地,而且能独奏出美妙动人的生活曲。从历史的激流中,延续到今天,其生命力顽强实在令人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