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剧里有几种人才,一种是周星驰电影里的,说话慢条斯理,反应慢半拍,你说什么他老感觉没听明白的样子。一种是耍得开的,像黄渤、大鹏、白百何等。还有一种是刘震云、冯小刚这样的人精儿,经历过各种人情世故、官场文化,这里边的门道摸得太清了,拐弯抹角地损巴,戏说现实,笑谈心酸,搅和得你哭笑不得,《我不是潘金莲》就是如此。
《我不是潘金莲》打着潘金莲的名号,讲了一个官场现形记的故事。要更好地接受这部电影,首先要接受这个荒诞的设定。农妇李雪莲跟丈夫为了要二胎、分房子而假离婚,但后来丈夫反悔跟别人好了,假离婚变成真离婚,不服气的李雪莲开始告状,从县法院、县长、市长、省长,一路告到北京,引发了一系列的上告故事。
圆形画幅绝不仅仅是中国山水画韵味
关于电影的圆形画幅,在近段时间跟李安导演的120帧/3D/4K一样屡次提及,冯小刚导演自己也讲了不少。初衷是觉得自己快60了,想尝试点新东西,也受戛纳年轻导演泽维尔·多兰《妈咪》的影响(《妈咪》大部分镜头都是1:1的正方形画幅,在主人公感觉幸福的时候直接手动扒开屏幕,画幅变成4:3)。此外,还是为了使整个荒谬的故事看上去更荒谬,圆形画幅也帮助这个只可能在中国发生的故事更中国。
首先,李雪莲家乡部分的圆形镜头如中国山水画般精致。天青色烟雨,林屋排列,颇有中国韵味,又像苏州园林,移步换景,世间的悲欢离合都是个画,都是个景,很有意思。
其次,圆形画幅都是封闭式构图。这里面的人,都在封闭空间里生活,圆没有棱角,没有“抗争性”,一切都是在这个圆中间掰扯、滚动,一方面在某种程度上契合中国文化讲究的八面圆通,同时又隐喻每个人都走不出困境的怪圈。李雪莲跑去北京告状是一种抗争,抗争使她从封闭的空间走出来,而方代表着规矩,北京戏份的镜头都是方形画幅,威严肃穆。画幅的切换,镜头转换异常微妙,非但不会带来炫技之感,反而十分熨帖,构成了真正的“无规矩不成方圆”。
最重要的一点,圆形画幅仿佛望远镜,把时间推远,带来了距离感。这也是《我不是潘金莲》跳出相同题材的《秋菊打官司》(1992,张艺谋)的纪实老路子的最大特点。《我不是潘金莲》是外面看极其写实,骨子里却极其荒诞,所以有距离的圆带出了“似是而非”的感觉,巧妙的形式使故事看起来更像是一出闹剧,发生的一切似乎都不必太当真。
但是呢,这有点夸张和荒诞的故事又让我们觉得那么熟悉。所以看到最后,镜头由圆到方打开,恢复了我们习惯了的电影一贯的“格式”,于是似是而非变成了似曾相识,李雪莲也不再是李雪莲,而成了我们身边的芸芸众生,结尾李雪莲也留在了方里,在北京开起了饭馆。
圆是个皮球,踢出了一场中国特色官场现形记
电影中虽然只有一个女性,但范冰冰饰演的李雪莲却不算真正意义上的主角。电影通过她非要告状的一根筋,串联起十几个男人,真正的主角是围绕在李雪莲身边的一个个生动鲜活的男人们。李雪莲像一面镜子,照出一幅官场众生相和怪现状,这是影片表达的最根本的内容。
冯小刚仿佛是从北京胡同里儿捡拾回那些被小鲜肉挤出银幕的老牌演员,来了一发生动的集体亮相。围绕在李雪莲身边各级官员,从县长到北京的首长,从法院到警察,片中的每个人物都既携带着符号性,又刻画得有血有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