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背人的裤子裁剪,一人一件裤子裁剪教程

首页 > 经验 > 作者:YD1662022-11-14 04:07:31

复读了一年,我又落榜了。

也许落榜的结果在意料之中,我并没有多么沮丧伤感,可是我得做出一副沉痛的样子给家人看。

八月份正是农家人最繁忙的季节,我却躺在炕上,裹被蒙头。母亲不敢多说一句话,怕刺激了我,让我想不开。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常有落榜的学生因为想不开,做出过激的事,也有人毫不气馁,年复一年地奋战在考场上。我同学中就有六次上考场,最终迈进大学门的。

窗外榆树上的麻雀叽叽喳喳吵个不停,让我不甚其烦。我跳下炕,将一只鞋甩向树上的麻雀,一阵更大的*乱获得片刻的宁静后,又恢复了麻雀的聒噪。

对于以后的前途,我心里一片茫然。

父母做了大半辈子的裁缝积攒了一些钱,可大哥、二哥、三哥相继娶媳妇、分家,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如今,他们已年迈,再没有能力供我这个老疙瘩(最小的孩子)复读了。

如果我考上了大学,哥姐帮衬着供我上学,我也是心安理得的,可是不争气的我又落榜了。哥、姐的孩子如台阶般依次排列,他们有自己的孩子需要抚养,我怎么好意思要求再次复读? 两天后,我从炕上爬起来对父母说:我学裁缝吧!挣了钱孝顺你们。以父母大半辈子的生存经验来看,无论时代如何变迁,人总要穿衣服的,有人穿衣服,裁缝这个行当就不至于使人饿肚子。哥姐都与裁缝擦肩而过,父母心有遗憾。现在,父母做裁缝时用过的缝纫机、锁边机、笨重的剪刀、裁衣服的木案都一直静静地闲置在家里,如果我能继承父母的手艺,何尝不是对他们的安慰。

春节时,父亲的徒弟吴厂长来给父亲拜年。

当年,父亲回到老家,见年少的吴厂长聪明伶俐,便问吴厂长的母亲:愿不愿意你家栓子跟我学手艺?吴厂长有兄弟八人,一个妹妹。因为家里穷,两个兄弟就送了人。荒年饿不死手艺人,在缺衣少食的年代,人们对生活的要求仅仅是解决温饱。有人教栓子学手艺,这对一个母亲来说是件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吴厂长的母亲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并感谢。于是父亲把年少的吴厂长带到了当时的三营镇综合厂当学徒。一路走来,吴厂长娶妻生子,开了自己的服装厂,在村子里,在镇上算有钱人,算成功人士。吴厂长也感念师傅的引路,逢年过节都会带着礼品看望父亲。

这次,吴厂长临走郑重地表示,只要我去他厂里上班,他亲自教我学习缝纫裁剪的技术,以报答父亲对他的栽培之恩。

正月初八,我开始了学徒生活。

每天早上,和我一同去服装厂的有霞霞、慧兰、芳芳。谁起得早,谁就推着自行车挨家喊,汇合后才迎着初升的太阳,骑着自行车行走在通往三营镇的路上;傍晚,我们又一同追着夕阳回家。

慧兰、芳芳是和我同时进厂的。霞霞比我们进厂早,因为要看护两个弟弟,她没有进过校门,弟弟上学后才来服装厂的。学习裁剪,要计算,要公式,不认字,没上过学,就有些难度,不会裁剪,就不能独自开裁缝店,霞霞进厂五年了,还在缝制上衣,没正式捉过剪刀。

吴厂长分给我和蕙兰、芳芳每人一台缝纫机,让我们自己练习空踏缝纫机,不上皮带空踩,控制正转和停车的训练。熟悉后才上皮带,不穿线训练。能够自如控制正转和停车后,才可以穿上线在布条上练习走直线。能走直线后,才学习缝制裤子。

听母亲说,我一学会走路,就跌跌撞撞地往缝纫机前凑,多年后眼角处的小三角形疤痕就是小时候缝纫机台板撞后的印记。从三四岁时起,只要母亲一离开缝纫机,我就双手拄着缝纫机台板,使出全身的力气拼命地踩缝纫机,倒着踩,顺着踩,直踩得满头大汗。在物质匮乏的年代,缝纫机、剪刀、画粉就是我的玩具,等坐着脚能够着缝纫机踏板,就坐着踩,也会拿一块布条走一些直线。以后上了中学,我用缝纫机偷偷地为自己缝制过胸罩、裙子、鞋垫。现在对这些小儿科的训练,我的兴趣和耐心都不大。我懒洋洋地看着蕙兰和芳芳认真地空踩着缝纫机踏板,想尽快像别的工人一样领上一沓布片,亲自动手缝制衣服。

进厂第三天,我领到了一沓裁好的裤子布片,开始学习缝制裤子。那时,蕙兰和芳芳还在练习空踩缝纫机。

吴厂长夫人为我稍加示范下,就离开了。吴厂长夫人姓常,吴厂长喊自己的夫人老常。按辈份,我该叫吴厂长老爸,叫吴厂长的夫人婶婶,但我觉得在厂里叫他们老爸、婶婶有些套近乎;叫厂长、师傅又有些客套生分,结果一概张不开嘴,就干脆啥都不叫。听常师说得简单,我踌躇满志,可是布片一旦拿到手里,并不像她说得那么简单。缝口袋我还勉强能应付,绱腰就有些难度了,我怎么都对不好腰头和腰口,一会儿腰口大了,将针脚放宽,腰头又小了,歪歪扭扭,怎么都绱不好腰。

那时,我还不懂得虚心地请教人,有不明白的地方,就尴尬地坐着,眼睛四下张望。

三营镇是回汉聚居区,南接固原,北通银川,蜿蜒的曲折的清水河顺东而过,西靠古丝绸之路必经之地须弥山。自古商贾云集,是经商之要地,交通便利,物流畅通,小商小贩巨多。厂房门前就是银平公路,又是街道。

镇上逢农历二、五、八集市。每逢集,街道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人群熙熙攘攘。坐在缝纫机前,透过窗玻璃就能看到街道两旁的店铺林立,理发店,食堂,馒头包子店......以及来来往往的车辆、牲口和来去匆匆的赶集人。车辆的疾驶声、喇叭声、鸣笛声和偶尔的救护车、消防车刺耳的呼啸声,牲口的叫唤声、蹄声、驼铃声,小车子的“吱扭”声,人的喧嚷声以及种吆喝声不断,这些声音汇集成了庞杂丰富的集市交响曲。

服装厂坐西朝东,使用面积大约有三百平米,被分割成几个工作区。房间最南端隔成了一小间,厂长夫妇休息,也招待来人。里面摆放着沙发、床,还有些灶具。隔间门口是一张桌子,那是玲玲的办公桌。玲玲通常坐在桌子后,收钱、检验衣服、替来人取衣服、承接生意等。她表情严肃,态度庄重。如果玲玲和吴厂长一起去外地进货时,常师就坐在那张桌子后。

玲玲没上过学,因为家庭困难,从小就送到姑母家,跟着姑父、姑母学手艺。吴厂长夫妇有四个儿子,没有女儿,对玲玲就像自己的女儿一样,格外关爱。尽管玲玲进厂时间长,但也不会裁剪。顾客嫌衣服肥了、窄了、长了、短了、针脚没走好要求赔偿时,玲玲就会和顾客吵架。吵得不可开交时,吴厂长就从里间出来调解。

吴厂长大概有四十岁的年纪,在室内也戴一副水晶眼镜,头发向后梳,中等身材,衣服干净笔挺,皮鞋油光锃亮。人看起来很清爽、精神,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年轻很多。吴厂长说话慢条斯理,给人感觉很温和,比起玲玲的叽叽喳喳,他的话很有分量,总会让顾客心悦诚服地将衣服带走。有时也会碰到难缠的顾客,吴厂长会留下衣服,让顾客重新选面料,为顾客重新量尺寸,重新为顾客做一套。反正有各种布料,不仅订做,也对外来料加工。顾客不满意的这套,可以批发给山区的商店出售。我们这些学徒工加工的衣服也是批发给山区的服装店。棉衣难缝,需要添棉花、加里子,做工繁复,年轻人都不会缝的就由常师缝。

玲玲的办公桌不远处是一张宽大的裁衣案,裁剪师是小兆,小兆已经出师了。那时小兆正谈恋爱,恋爱对象在镇上的一所中学教英语。有时下班前,小兆的对象就来接她。

裁衣案的不远处是熨烫案,熨烫案对着前后门。后门通向三营贸易公司的大院,卫生间就在贸易公司的大院,我去卫生间时,会乘机晒晒太阳,透透气。

门的南端是缝纫车间,缝纫机都是一行行地摆放着。有空踩缝纫机的,也有缝制中山服、西装的。我看的时间长了,就观察熟练的工人缝裤子,看每一个步骤。我终于缝好裤子的最后一道工序,绱好了腰。

常师走过来检查后,挑了一大堆毛病。她指出,我缝制的裤子,袋口大小不一致。她拿来尺子证实。果然,左口袋长4.2寸,右口袋长4.5寸;缝口高低也不一致;袋口明线宽窄更不一致;袋口侧缝不平顺;袋布不平整还露毛茬。她检查完,只说了一个字,“拆”。她严厉地说,想学会缝,就得先学会拆。拆,只能拆缝线,不能撕拽布,这样容易损坏布料。拆时将缝线用针挑出线头,布片上面拽一下,下面拽一下......一旦掌握了方法,我拆得也是很快的。

一个月后,我一天可以缝制五条裤子。

这几条裤子,下班要带回家用手针缝裤边,订扣子,锁扣眼。

看到我缝了一大包衣服带回家,父母满脸堆满了褶皱的花。我吃饭时,父母分别拿起一条条裤子在灯下检查,仔细鉴别我缝制的裤子线路是否整齐、牢固、平服;上下线松紧是否适宜,有无挑线、断线、起落针处有回针;拉起左右腰头比对;检查宽窄是否一致;高低是否对称,父母检查完会欣慰地相视一笑。

第二天一上班,我将前一天缝制好的裤子,熨烫好交给玲玲。玲玲既是主管又是检验员。玲玲检验得很细致,不合格就退回来,指出哪条需要拆掉重缝,如果拆掉都不能改正错误,那是需要赔偿的,学徒没工资,就从生活费里扣。检验合格了,才能重新领上面料继续缝。

一天下班回到家,我发现家里来客人了。邻村一位姓马的小学老师端正地坐在我家上房方桌一侧。家人态度庄重, 气氛严肃。马老师虽然没给我带过课,但我是认识的。我们家并没有和他有啥来往,他突然来我家造访,我心里满是疑惑。马老师先开口了:下班了啊,桂香。嗯,马老师来啦!我说。我还没放下包,没来得及喝口水。马老师就开门见山:“金老师托我来你家提亲。他们家建峰今年22岁了,比你大两岁。我觉得你们两家各方面都合适;你们两个也合适,没啥意见的话,就见见面;现在是自由恋爱,家里人同意,还要你们自己谈得来。”马老师急性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第一次,有人当着父母面介绍相亲对象给我,我除了害羞,还有点恐慌,好像还没长大就变老了。我想逃开,借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马老师跟着来到我房间,又详细地说了些对方家庭条件和一些对方的情况。我低着头,一言不发。

几天后。下班,我刚一走出厂房门。马老师就迎上了我说,金老师家的儿子就在街上。天呐!我毫无心理准备。一回头看到一个比较瘦弱的男生,推着自行车在街上慢慢地移动着。我不管不顾,骑上自行车猛一阵狂蹬,自行车轮胎飞快地在路上旋转着。确定自己远远甩掉相亲男时,心里不由得一阵得意和不屑,连自行车都骑不过我,还想跟我找对象?心情一放松,速度也慢了下来。马老师追上了我,说:等一等,哪怕说两句也行。给我点面子吧!我心一软,放慢了速度。相亲男追上了我。马老师落在了后面。

我和相亲男并排骑行,听他对以后生活的规划:“我家就我一个儿子,两个姐姐都出嫁了。家里有十亩地,全是水地,可以种上向日葵,再种些瓜果,就可以衣食无忧地生活着。父亲有工资,花钱的地方父亲还可帮衬着。”我头脑里突然冒出顾城的一句诗,“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在静谧的氛围,静静地站着,对望着,不需要任何言语,内心都是欢喜的,世界都是美好的。想到这里,我心里一酸。以我目前的处境,对爱情的憧憬无疑是奢侈的。前途一片渺茫,我有什么资格去谈婚论嫁?相亲男对美好生活的憧憬没有引起我的共鸣。

我说:我还小,不想找对象。

相亲男问: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以后要开个大点的裁缝店,雇两个人,带上布料,一边为人加工衣服,一边加工衣服卖。

我家里人可以帮你开个大的裁缝店。

这条件相当诱惑。我心里一动。我的理想不就是要开一个大的裁缝店,最后变成服装厂吗?他长相并不差,看起来还顺眼,就是瘦了点,估计身高也和我差不多。可我没有怦然心动、一见倾心的感觉。是我傻,还不懂男女情事吗?当然不是。当年的我是琼瑶迷、三毛迷,不可能不懂。高三,我还以自己的感受,写了一篇《埋藏不住的秘密》,就是写少男少女懵懂情感的。不仅被语文李老师在课堂上当范文读,发表在校报上,还贴在学校宣传栏。

还好,不到半个小时,前面就出现了一条岔路,向左是一条通向我家农科村的路,向右是通向相亲男的金堡村的路。这岔路犹如救星降临一样。我轻松地吐了口气。相亲男从另一条路上骑行过去。我才发现两手都是汗,握着车把都打滑。马老师一直在我们后面远远地跟着,见相亲男从金堡路上走了,这才追上来,对我的态度表示遗憾。

仲夏六月,热风习习,金灿灿的麦穗,随风摇曳,麦子熟了。

一天内我可以缝制八条裤子了。当时都是用脚踩缝纫机踏板,还没有电动缝纫机。即使老工人每天也只能缝制五六条裤子。尽管我缝裤子的技术已经相当熟练,还是没有机会和资格练习缝制上衣。裁剪就更谈不上了。

麦收时节也是一年中的生意淡季,服装厂放了假。

等麦收假后,服装厂里的女孩子回来上班了,一个个晒得皮肤黑黑的。有的因为割麦,手握镰刀磨起了泡。吴厂长开玩笑地拉起一个个女孩子的手,检查各人手上的泡,轮到我时,我远远地将手挥了挥笑着说,我手上没有泡。

吴厂长因为没上过学。对服装并没有什么革新的观念,样式也是固定的那几种。对厂里员工的管理也是过去的那种形式,学徒工还延用旧时代的一些惯例,三年才满师。从裤子,衬衣,西装、中山服做起,一点点地递进、升级,等升级到裁剪,握了剪刀后,练习个三五年,才算出师,才能自己开店。三年时间对我来说,太漫长了。同学都将大学毕业了,我还一事无成。更重要的是,每个月20块钱的生活费太少了。我需要孝敬父母:给他们买镇上田家的小笼包子、买肉、买茶叶……我迫切地希望自己做老板,开个属于自己的裁缝店。

村里有些手巧的人,会自己缝制衣服,但是不会裁剪,便请父母为他们裁剪衣服。在布上画图要比纸上的感觉好多了。每次有这样的机会,我总是兴奋地请缨,由我在布上大显身手。我按照书上的图和公式计算好尺寸,再画好裁剪线,由父亲检查。父亲检查后指出:“南北方人体形不同,南方人娇小玲珑,北方人身材高大。有的书是南方人编的,北方人参考书上的裁剪图就需要按体形做出修改;驼背、虎胸等特殊形体更不能照书死搬硬套。”父亲边讲解边修改好图,我才拿起那把有二三斤重的剪刀裁下。这样我练习裁剪的机会就多了一些。父亲的手艺精湛,做好的衣服要用烙铁烫熨的,尤其是衣服身子与袖子的衔接处是最难烫平的,可是父亲一手拽衣服身子,一手拽袖口,几抖几拽,再用指甲从衔接处划过,那肩袖比熨烫过的都挺括平整,但我还是觉得父亲的技术过时了。

偶遇初中同学晓玲来三营镇看房子,她准备看好房子开裁缝店。在得知我在服装厂和她干着同一种活计时,当下,两人商议合作开店。

晓玲决定自己开店,技术自然是过关了。我和她合开店是平等的关系,可以更多地接触到缝制上衣的机会,也可以向同学学习,至于缝纫需要的各种器材,父母留下的都能用。新开发的商业街的房子第一年是免费的。我从厂里领到三个月的学徒工资60元,这60元我买了几截炉筒子,门帘,炉子。其他的晓玲买。店就开起来了。我们的业务主要以帮人加工布料为主。顾客将自己买好的面料拿来店里,我们根据顾客要求,目测、量体、现场设计、沟通后,我们才裁剪缝制。

跟同学合开店以后,赚到的钱不记账,就往墙上的布袋里一塞,买菜、买煤炭、交电费之后剩不了多少,但足够我们日常开销。米、面、油,我们从各自的家里拿。同学的技术比我好。一段时间后,我不仅能裁剪中山服,还能缝制了。

临近春节时,晓玲的家里人为她在县城里找了对象,春节就要结婚。春节一周前,我们将房子退了。各自将自己的机器用具拉回家。我们的第一次合作开店宣告结束。

村子里有一女邻居,四十多岁,面善温柔,齐耳短发,人很精干、麻利。她是我侄女的干妈,又是我二嫂的妹妹的婆婆。我二嫂的妹妹嫁给了她的大儿子。辈分一下子变得复杂乱套,真不知道该称呼她什么。她来我家串门时提出和我合作开店。她之前也在别人的裁缝店里打工,但只会缝,不会裁剪。我能裁剪,可是缝制中山服、西装需要多年练就的工艺,我的技术都还不够精湛。这样互相合作,可以取长补短。更何况一个女孩子开店有人作伴总是好事。父母欣然同意。我再次与人合作开店。

法院门前的一间铁皮房子被我租了下来。每天我裁,她缝制;她做饭,我洗碗。她对于我很包容,合作默契。在我们合作开店期间,女邻居将自己新婚不久的二儿子送去外地服装学校学习裁剪。

半年后,我们用于开缝纫店的铁皮房拆迁,邻居新婚后的二儿子也从外地培训裁剪学习回来了。小店不需要两个会裁剪的人。我们的合作又一次结束了。

这两次合作都让我的技术突飞猛进。我认为当初从厂里出来是正确的,如果没出来,肯定还在缝制裤子,没有机会缝制上衣,更没有机会练习裁剪。

两次合作开店,收入我都不太管,收到的钱,都往墙上布袋里一塞。各种开销都是从收入里面拿,谁用谁拿。我心思也没在赚钱上,完全记不得自己两次合作开店挣了多少钱,只希望技术能练习得过硬些。

十一

铁皮房还没拆迁时,就有一位经常在我店里给孩子做衣服的妇女告诉我,她家正在距离铁皮房不远处建门面房,到时给我留一间,条件是带上她妹妹阿乃跟我学裁缝。

房子盖成不久,还没有干透,我就搬了进去。虽然是门面,但盖在正街的转角处,坐北朝南,比正街的房子的房租少40块钱。门面房门前是通往医院的一条比正街窄点的小路。路的另一边是低洼地里蓊蓊郁郁的芦苇荡,芦苇荡的另一边是医院的太平间。

在铁皮房时,我只在白色的门帘上用红布条缝上了“裁缝店”三个字。这次,我找人郑重地做了门牌匾,门牌匾上“丽人岛服装店”几个鲜红的大字,熠熠生辉。

我搬进新门面的第二天,阿乃来了。阿乃年龄和我相仿,皮肤白,眼睛大,圆脸庞,中等身材,长发扎起来,简单自然漂亮,性格温柔恬静。

阿乃的家就在街上,离我的店不远。阿乃每天来回骑一辆自行车。早上来的时候,阿乃会从家里带来自己蒸的花卷,或者油香馓子给我吃早餐。中午给我做好饭,才自己回家做饭吃饭。阿乃给我做了饭,却是不会和我一起吃的,她认为我的碗、筷、锅不清真。

阿乃对缝纫是有些基础的,会走一些直线,也会走鞋垫。我先教她锁边,缝裤子,做手工。阿乃没有上过学,但做事特别细致,专注。

店门涩涩的,怎么都关不住,我试了试,发现是门比框大出了一些。我的房东是木匠,家里的房子门窗都是他自己做的。本来门受潮关不住,我请房东修理合情合理,顺理成章,可是我刚走上社会,感觉向人寻求帮助张不开口,再者,我太想证明自己的能力了。

房东就住在门面房背后的院子里,很近。阿乃看店,我向她姐夫去借刨子。我没有用过刨子,看到一层层的木花随着我的上下推动,落在地上,感到有趣极了。阿乃崇拜的眼神,更让我沾沾自喜。在房东经过我店时,我不屑地指给房东看:你把这门做得不合适,框小门大了,我才修好了,现在能关门了。房东弯下身,一边心疼地用手抚着我用刨子推过的门,一边向我喊:好好的门,你把它给弄坏了,门是因为潮湿才吊扇,等门干透,自然就关上了。我不以为意,门要随时关、锁,等到何年何月门才能干透。一段时间后,房间不那么潮湿了,门果然松松地关上了,却有了很大的缝隙。

阿乃会漂亮地缝成一条裤子时,家里为阿乃订婚了。

阿乃二十一岁了,在回民里已经不小了。阿乃把她的未婚夫带到店里让我看。阿乃的未婚夫大概二十岁刚过,一头黑发,中等个子,身材匀称,谈不上帅,但是五官端正,给人安静与和善的感觉,脸上还带着孩子般的稚气。我觉得他配不上阿乃,阿乃虽然没有上过学,可是她先天的聪慧和后天的好学弥补了这一点不足。不明白她各方面都这么出色的一个人,怎么就这么甘心把自己嫁掉。

深秋时节,阿乃结婚了。

阿乃结婚的前一天,叫填箱,在女方家过。我带了十块钱的礼钱去填箱,吃了烩菜就伤感地离开了。

店里没有阿乃和她的缝纫机显得异常空阔和寂寥。秋风过处,芦浪滚涌,芦叶簌簌,让人心里涌起万千忧伤。录音机播放着一些忧伤的歌陪着我,我边听歌边干活。

我这才发现短短的几个月,一直是我依赖她,向她学习着,她才是我师傅,我的伴,陪伴我,照顾我。

十二

上世纪九十年代,无论是村里人,还是镇上的人都热衷于穿中山服。但中山服制作工艺比西服、衬衣、裤子都繁琐。缝制中山服要贴两大、两小一共四个口袋,贴口袋不辑明线,全用暗线,暗线对技术的要求就高了,要把缝纫机针头套在口袋里面向外走直线,全凭经验和手感。这样从外观,一点看不出走过明线,但口袋却牢牢地贴在衣服上。每个口袋都有一对扣眼和纽扣,这样一件中山服上衣就要九对扣眼和扣子。扣眼都在明处,最显眼处,更是细活、慢活,要将毛边锁平整光滑,不毛,没有打扣眼机,都是我用手工锁。一套中山服的手工费是十元钱,我一个通宵才能做好。

我使用的工具都是父母用过的老缝纫机、老剪刀、老锁边机。因为机器老,时常打麻烦。顾客站在缝纫机前等着取参加喜宴穿的衣服,可缝纫机不是跳线,就是断线。缝纫机一断线,我就得反复往针眼里穿线,越急,断线次数越多,在顾客面前不知有多慌乱和 尴尬。等缝制好,熨烫好,顾客穿试合适,收了钱,送走顾客,我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才发觉浑身都被汗湿透,人几乎是瘫软了。顾客满意的表情,和手里收到的纸币足矣安抚我。

夜深人静时,我对着一本《缝纫机故障及维修方法》将缝纫机拆了装,装上又拆。后来不仅缝纫机能被我三下五除二地拆掉又装上,连锁边机、电熨斗都被我拆过。每次逢集,不仅有人带着布料让我加工衣服,还有人提来缝纫机、锁边机,电熨斗让我修理。

十三

我踩着缝纫机踏板正在缝制一件西装,裁缝店里闪进两个女人。一个是在店里刚做过裙子的李老师,另一个是她的同事。她们的表情都不愉快。

“同事都说太短了,我也觉得有点短,你看着办吧!”小李边说边将裙子递给了我。

能怎么办?衣服长了可以裁短,短了,就只能赔。她没说赔,但彼此心照不宣。她来试穿时,款式、长短、宽窄都合适,自己照了镜子也比较满意。可是回到学校后,听到同事的议论之后就不满意了。她们气势汹汹。加工一条一步裙,手工是三块钱,布料钱大概就得十块钱。如果要赔,就相当于我白白缝了三条裤子。虽说制作裙子比裤子工艺简单点,但镇上穿裙子的人毕竟不多。我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对策。

你再穿上我看看。我说。

小李穿上裙子站在穿衣镜前打量。

不短啊!一步裙本来就要包臀,修身,太长了挪不动脚步,就要开叉。我和你当时商量过,你不许开叉。我边说边在木案上拿起一块布,围在自己身上给她示范。我的解释看起来并不能让她们太满意,但是当她们带着裙子离开了店,不用赔,我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

我订了一些服装、时装等杂志时常翻看,观念就大胆开放了很多。我为镇上比较爱赶时髦的年轻人设计独特款式的衣服,蝙蝠衫、不对称西装领、老板裤、旗袍......也因此认识了一些年轻的朋友。他,我现在的丈夫,就是我为他和他的同事各缝制了一条老板裤时才认识的。

随着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人们的名牌消费意识逐渐增强。定制衣服的人越来越少,许多服装加工店的门上都标出:换拉链、缝裤边、修改衣服、做沙发套……裁缝基本上都改行做了其他生意。

我也不得不重新另找出路......

栏目热文

文档排行

本站推荐

Copyright © 2018 - 2021 www.yd166.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