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俗吁可怪,斯人难并居。家家养乌鬼,顿顿食黄鱼。(杜甫《戏作俳谐体遣闷》)
公元前一千多年,华夏文明的主流范围还仅限于中原的大商王朝。这时的四川存在有好几个原始的独立王国,其中一个的统治者,叫做“鱼凫”,这也是他所在国家的名字。
传说鱼凫已经数百岁了,本在温江的马坝河一带打渔为生,为众百姓推举为王。他是一位勇武的国王,致力于开疆拓土,一生在无尽的征战中度过。打仗就有胜也有败。但鱼凫王神奇之处在于,他胜时情况尚属平常,而如果打了败仗就有点不一样了。一旦被敌人追击到河边,眼看无路可退之时,便有成群的“水老鸹”,也就是鸬鹚沿河飞来,用身体在水上架起一座桥梁,供鱼凫国的人马通过。等追兵赶来时,鸬鹚却已经散去了,只留下空荡荡的河面。
是的,所以鱼凫王如此神奇。那是因为他本人就是一只成精的鸬鹚。“鱼凫”指的就是鸬鹚。这种鸟儿长着和“凫”,也就是鸭子一样的脚,而以捕鱼为最能,因此得名。上古时人、神、动物三者经常混淆不清。黄帝龙身,炎帝牛头。鱼凫是只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的王国就在现在的成都温江一带,有说他的王后就是花鲢仙子。夫妻同心,将鱼凫国建成了蜀中大国。而这一切都已经为在三星堆出土的鸟头铜像得到了证明。此铜像青铜铸就,拥有鸬鹚特有的钩喙。横径19.7厘米,纵径38.5厘米,通高40.3厘米,现藏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三星堆鸟头铜像
也许从那时起,鸬鹚就已经和人类建立了合作关系。它们负责为人类捕鱼,而人类保证它们的安全。当然,这种合作往往是不对等的。外国人尖刻地称其为“奴役”。鸬鹚的脖子上被紧紧地系上了一根绳子。以防其将鱼儿吞下肚去。人们相信,鱼儿一过鸬鹚的喉咙就会变得稀烂。只有在鸬鹚捕捉到主人满意的数量后,主人才会放开绳索,赏它几条小鱼。辛劳一天的鸬鹚才能找到一个角落晒干它那被水濡湿的羽毛。看起来似乎有些悲惨,但野外的鸬鹚过的是“日集洲渚,夜宿林木”的生活,栉风沐雨不说。它们的排泄物有毒,不利于植物的生长,会让树木枯萎。所以人类对鸬鹚的驯养未必不是好事。人们搜集这些遗留在石头上的鸟粪,给它们起了一个很美丽的名字,叫“蜀水花”,是一味重要的中药材,对于去斑,*虫等很有帮助。
然而,上古的鸬鹚也许是凶残的。《山海经.西次二经》的尾山莱山,就出产一种凶鸟——罗罗,其以人为食,十分可怕。而“罗罗”,正是鸬鹚的别名,其源于古老的彝族语系。本身是指漆黑之意,罗罗鸟之外尚有罗罗兽,指的应该是彝人的图腾黑虎。同时“罗罗”也是古彝族的部族名,也叫“乌蛮”。但现在还不能确定其与鱼凫王的关系。
网游里面现代人想象的“罗罗鸟”。
鸬鹚本来是野生的,即使是现在,被人类驯化的种群只占一小部分,也大多是人类从野生种群里捕捉来的。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现在还没有确切的时间记载。也许在长期的接触中,随着人的的逐渐强大,鸬鹚象接触到人的狼一般,慢慢丧失了凶性,被驯化成了狗,而少数会对人类造成威胁的凶猛的鸬鹚亚种也被消灭了。人类与鸬鹚,彼此都逐步适应了对方。
鸬鹚本来是候鸟,而在人们的驯养下它们冬天不必飞走,但往往要凿开厚厚的冰层继续捕鱼,好在人类也有给它使用的驱寒妙计,他们用棉絮把鸬鹚包裹起来,用胡椒来喂它们,甚至有说拿狗肉来给它们吃的,这可以让其不畏寒冷。而鸬鹚的构造已经使其非常适应潜水了,它的翅膀很特别,可以在水下划水。它的脚也很特别,是鸟类中唯一的四趾全连膜,这让它踩水更有效率。它的胸骨和脚筋短,下水后脚在两边踩水,尾巴就起到了舵的作用。它的眼前无毛,这样不会阻拦视线。鸬鹚还有很大的肺活量,一次下水可以在水下闭气40-70秒之久,能到达90多米的深度。
《三才图会》里的鸬鹚,画得不怎么好。
当然鱼儿也不愿意束手待毙,它们最拿手的一招就是把水搅混,以遮蔽捕食者的视线。可鸬鹚在混浊的水中追逐猎物的本事一直让人惊叹,这应该是凭借过人的听力,水下10米以内的鱼儿,只要一动弹就逃不掉。它们也很有组织性,可以分工合作。当遇到大鱼时,有的对付眼睛,有的对付鱼鳍,有的专攻鱼鳃,合力同心地把鱼儿捉上岸。但人类这时就挑肥拣瘦了,鸬鹚捉到的鱼一般都卖不上网捉的鱼的价钱。
当捉到鱼时,鸬鹚还有个法宝,它的咽喉与食道都能极度扩张,食道前端有一个膨大喉囊,可以把鱼整只塞进去,以至于人们不得不用绳子把它的脖子套住。
对于鸬鹚,还有个让人争论不休的话题是它的尾脂腺。这是水鸟的看家法宝,可以通过将上面的油脂涂抹在羽毛上面以增加其防水性。但有两种说法。其一是说鸬鹚的尾脂腺不怎么好,因为人们观察到鸬鹚出水时,它的羽毛是湿透了的,跟着向下滴水。而另一种说法正相反,其实鸬鹚是采用了更有特色的战略。它尾脂腺的功能没问题,但它不常用到其功能,因为它的羽毛是分层的。外层可能已经湿透,但内层干燥如初,这种方法有利于减少其在水中的阻力。
从这些细节来看,鸬鹚简直就是鱼儿天生的克星,有说鱼儿见到鸬鹚会吓得骨头都软了。这种生克关系甚至可以延续到它们死后。《本草纲目》记载,如果被鱼刺卡了喉,把鸬鹚羽毛烧毛服下去会有奇效。而且同理可治哽食,大肚子病等等。有时就算默念几句“鸬鹚”都会有效果。当然,这就有点荒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