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汉三才图会》里的鸬鹚,也画得不好。
现在最早的可靠记载中国人利用鸬鹚捕鱼是起自汉朝。但唐代中原的人们对这事已经相当的模糊。它的编纂者魏征可能连四川也没来过,以至于对日本用鸬鹚捕鱼的事极为惊讶,还将其郑重地写入了《隋书》,里面写道:“倭国土地膏,水多陆少,以小环挂鸬鹚项,令入水捕鱼,日得百余头。”
这搞得近代很多学者都认为鸬鹚捕鸟这一习俗是从日本起源的。当然,这里面以鸬鹚捕鱼为题材的日本艺术品在西方的流传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魏征的疏忽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古代人旅行比现在有更大的困难,要想做到李白诗歌中“千里江陵一日还”的神速除非做梦。壮游天下的行者屈指可数。这样以至于生于京兆的杜甫在避居蜀中时观察到这一民俗时十分惊叹,写诗留念。其中的“乌鬼”指的也就是鸬鹚。
时至中唐,博物学者陈藏器在其著作中称鸬鹚采用一种极特殊的生殖方式,即“吐子”。生下小鸬鹚不是采用鸟类正常的卵生,居然是由鸬鹚母亲从嘴里面吐出来。这种观点得到古籍《异物志》的肯定,风行一时,甚至形成了一种风俗,那就是孕妇不能吃鸬鹚,要不然孩子也会从她嘴里跑出来(其实鸬鹚肉相当腥臭,孕妇一般都受不了)。而有时却要借助于这一能力了,一旦孕妇难产,就拿只鸬鹚让她抓住,说是这样可以让小孩尽快出来。
《和汉三才图会》鹢
不过到了北宋,药物学家寇宗奭对这有些不相信,决定对其进行观察。正好他官衙后院的大树上有一群鸬鹚,那是再方便没有了。于是在多日的观测后,虽然没有发现小鸬鹚破壳而出的场景,但是却被鸬鹚喂了一嘴的单身狗粮,还发现了满地的鸬鹚绿色蛋壳,足以推翻陈藏器的说法。
后来到了明朝了,李时珍综合了各人的看法,解释道:鸬鹚的确是卵生的,但陈藏器的错也是有原因的。这世上还有一种水鸟,样子和鸬鹚很象,不过羽衣是白色的,它就是鹢,又叫鶂。这种鸟是采用从嘴里吐小鸟的方式生殖的,所以有些人搞错了,把鹢当成了白鸬鹚。
而鹢的神性可以说比鸬鹚更强,自庄子以下,一直到李时珍,人们都相信鶂可以通过对视而*。这一传说之前已经分析过类似的,这里不去细究它。
人们相信,鹢是一种“能风能水”的神禽,也就是既能高飞,又是最擅长控制水的水鸟。因此在大型船头画上它的形象,以诉求一帆风顺,往来平安。
鹢似乎有两种颜色,最常见的是白鹢,《唐书》记载,在唐朝贞元十三年四月的时候出现了一次旱灾。皇帝在兴庆宫龙堂为天下祈雨。忽然有一只白鸬鹚,从水边浮了出来,一群水鸟跟在它的后面。左右侍卫都吓了一跳。但不一会儿,这些鸟都不见了,才明白这是龙神的预兆,于是很高兴,跳舞庆祝,果然,没几天大雨就下来了。这里说的应该就是鹢。
《三才图会》上的鶂,似乎是雀属的。
而有时候,鹢也会变成妖怪来使人生病。曾经有一位邵公生了疟疾,好几年没有好转,只好一个人在别墅里休养。而一天在半梦半醒之间,忽然看到一群黄衣小孩抓住自己的手脚。他一下子跳了起来。捉住了其中的一个,小孩立刻变成了一只黄鹢。邵公把它带回家吊在窗前,想第二天*了它,没想到第二天就不见了,但自己的疟疾也好了。后来有得疟疾的人,如果在他身旁叫一声“邵公”,也能渐好。
很明显,这里的黄鹢就是疟鬼。因为鹢本身就是水鸟,而疟疾的传染与水有关系,虽然也很荒谬,但有其内在逻辑。
而历史上与鹢相关最有名的一件事就是“六鹢过宋都”事件,这事发生在春秋时代,有六只鹢鸟飞过宋国的都城,后来就刮起了大风,这事被孔子编订的《春秋》记了下来。似乎不太重要,但却成了个千古之谜。那就是孔子为什么要这样写?后来有说释迦牟尼就是这时出生的,虽然为很多佛教人士接受,但还是让人感觉比较牵强。
既然鹢有如此多的传说,可见它还是比较常见的一种鸟,怎么就不见了呢?还有,它吐子的这事,也是想象的吗?在《和汉三才图会》中我们找到了一点线索,上面写着“黑为鸬鹚,白为鹈鹕”。其实鸟儿分类就把鸬鹚归入“鹈形目”,也就是说,它本来就和鹈鹕是近亲。这么说来,鹢就很可能就是鹈鹕。所谓“吐子”也有了比较合理的解释。天下诸鸟中,嘴巴中能够完整塞下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鸟的也就鹈鹕了。其实呢,可能就是鹈鹕妈妈在迁徙时把小宝贝塞在嘴巴里,结果被人们看到当成它吐子了。只是流传日久,鹢也变了形,人们把它与鹈鹕当成了两种鸟。
蛇鹈,和鸬鹚和鹈鹕不是一个科。
话说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记载的鸬鹚异种还真不少。其中有一种头象蛇,有着长长的脖子。每到冬天会把身上的羽毛掉完,栖息在水边,看到人走近的话就会钻入水中。这种鸟的名字也叫做鴢头,又叫鱼鵁,和青要山的鴢应该没有关系。但更象珍稀的蛇鹈,这种鸟现在很难在中国见到了,不过在东南亚还存在。
还有一种鸟,样子象鶂,却是短脖子,它背上的羽衣是绿色的,腹部却是紫白色的,这种叫“青鶂”,又叫“乌鸔”,传说乌贼鱼就是这种鸟变成的。以我现在的学识就不知道它是啥了。
除开这些只存在于传说的品种。中国一共有五位鸬鹚族的成员,它们分别是普通鸬鹚,斑头鸬鹚,海鸬鹚,红脸鸬鹚和黑颈鸬鹚。都是一身的黑羽。区别粗看很小,但细看就不一样了。之前说过,羽衣上的色彩分为色素色和结构色。结构色比色素色华丽,那是在原有色彩上加镀的光彩。
普通鸬鹚的体长可达到87公分,这在水鸟界算是大个了,光看结构色的话,它的头颈是紫绿色的,双肩和翅是青铜色的,眼睛是翠绿色,眼后有白斑,在我国南方很常见。人们驯化的也主要就是这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