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奥梅尔》
作为欧洲第一电影大国,法国每年会选什么电影参加奥斯卡,历来都是业界关注的焦点。不过,法国上一次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还要追溯到1993年的《印度支那》。此后这三十年里,多数时候他们连短名单都进不去,实在是让法国电影界有些汗颜。
去年,法国推选的是在戛纳拿到金棕榈大奖的《钛》,而非威尼斯金狮奖得主《正发生》。结果,《钛》连第一轮短名单都未能进入,引起法国民间和电影行业内部的极大争议。在批评者看来,讲述堕胎题材的《正发生》十分呼应美国当下的社会关切,如果当初选了它的话,很有希望能进到最后一轮,可结果却是“金棕榈”胜过了“金狮”。
也有人质疑长期担任戛纳电影节掌门人的蒂耶里·福茂,同时也把持法国“冲奥片”选举委员会多年,利益相关之下,很难说清他有没有掺杂私心。而且,据说正是他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导致法国有了如果当年戛纳金棕榈奖得主是本土作品的话,该片就将自动代表法国“冲奥”的潜规则。
对此,福茂本人在接受媒体访问时倒是口气强硬地反驳说:“这都是事后诸葛亮的看法。选择《钛》这么一部获得金棕榈奖的女性导演执导的类型电影来代表法国,我们感到非常骄傲。当然《正发生》也拍得很优秀,但假设当初选了它,结果又会如何,谁也没法知道。只能说在这项比赛中,我们法国过去三十年来一直都不太走运。”
不管是不是运气使然,总之是到了不改革不行的时候。八月,法国政府通过任命,法国电影局(CNC,即法国国家电影中心)局长多米尼克·布托纳(Dominique Boutonnat)获得连任,将继续干三年。而他也不负厚望,马上通过了“冲奥片”选送委员会的改革章程。原本长期出任委员的福茂外加恺撒奖主席维洛妮可·凯拉(Veronique Cayla)、法国电影联盟(Unifrance)主席塞尔热·图比亚纳(Serge Toubiana)统统被“扫地出门”。
改制后的法国“冲奥片”选举委员会的成员不再固定,每年由文化部直接遴选七人,基本构成是制片人、电影从业人员和国际电影销售代理各两名,再外加一位权威业内人士。法国电影联盟主席塞尔热·图比亚纳和法国电影局局长多米尼克·布托纳则负责旁听整个选片流程。
今年选片会的评委是导演雅克·欧迪亚(Jacques Audiard)和米歇尔·贡德里(Michel Gondry)、制片人菲利普·鲁斯莱(Phillippe Rousselet)和蒂达·多梅里(Didar Domehri)、销售代理艾娜美·帕纳西(Henameh Panahi)和格雷高利·梅林(Grégoire Melin),外加电影发行人阿丽亚娜·托斯卡迪布朗第(Ariane Toscal du Plantier)。
最终,这七位由报名的33部法国影片中选出爱丽丝·迪欧普的《圣奥梅尔》、米娅·汉森-洛夫的《晨光正好》(One Fine Morning)、埃里克·格拉韦尔的《全职》(Full Time)、艾丽斯·威诺古尔的《巴黎 重见》(Paris Memories)和丽丝·阿科卡与罗曼·格雷特联合执导的《坏孩子们》(The Worst Ones)这五部候选作品。其中,女性导演的作品五居其四,而且都是年轻一代的新导演,《晨光正好》还是戛纳导演双周的大奖得主。
最终,似乎也与福茂的出局相呼应,去了威尼斯的《圣奥梅尔》脱颖而出,获得代表法国参赛的机会。该片的北美发行权落在了霓虹影业旗下新成立的子公司Super Ltd影业手上,新公司有没有机会扭转法兰西电影人三十年来的坏运气,且让我们拭目以待。
西班牙与德国“冲奥片”各有看点
除了法国之外,西班牙的情况也值得关注。和法国的选片委员会喜欢搞小圈子的精英作派不同,西班牙的“冲奥片”由该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会的1500名会员采用不记名投票的方式决出。积极地讲,是比较能够反映民意的,但换个角度来看,可能也容易流为民粹。例如去年,阿尔莫多瓦的《平行母亲》就没能送选,取而代之的是商业片意味相比更浓重的《好老板》,结果该片倒是进了短名单,但未能拿到提名。
今年,原本外界比较看好的是拿电影文艺片领域开涮的黑色喜剧《主竞赛》(Official Competition),结果这1500人选出的是加泰罗尼亚导演卡拉·西蒙的《阿尔卡拉斯》(Alcarràs)。当然,该片是今年柏林金熊奖的得主,本身也是成色十足。
《阿尔卡拉斯》
1986年出生的卡拉·西蒙是西班牙影坛当下最璀璨夺目的后起之秀。科班出身的她,2017年凭借处女作《九三年夏天》勇夺柏林电影节最佳新人奖,随后该片还入围西班牙戈雅奖的八项提名,并最终拿下最佳新人导演、最佳男女配角等三个大奖。而《九三年夏天》当年也曾代表西班牙参加奥斯卡奖的角逐,只是首轮就被淘汰了。讲加泰罗尼亚语又是农村题材的《阿尔卡拉斯》是她的第二部作品,在西班牙本土拿到220万欧元票房成绩,实在是相当可观;加上柏林金熊奖的加持,能代表西班牙“冲奥”也是无可厚非。
《西线无战事》
此外,德国今年选送的是新版《西线无战事》,可以说是别有意义。该片改编自雷马克的同名小说,原著出版于1929年,之后很快就被好莱坞公司环球影业看上,翻拍成了同名英语片。1930年年底,该片在德国柏林隆重首映,获得成功,但第二天晚上放映的那一场,却遭到希特勒领导下的纳粹分子的强烈攻击,日后成为宣传部长的戈培尔亲自上阵,率领一群打手大闹影院,释放臭气弹,大肆叫嚷反犹口号。迫于压力,当时的德国政府在一周后宣布该片禁止上映,胶片一律焚毁。直到1952年时《西线无战事》才能重新与德国观众见面。历经九十多年,德国人才第一次自己拍摄了一版《西线无战事》——不过投资商是来自美国的Netflix,全球首映选的也是加拿大多伦多电影节。
俄罗斯不送片,奥斯卡方面松了口气?
俄罗斯电影局在9月26日忽然宣布不会选送电影参加奥斯卡,但负责遴选影片的委员会主席帕维尔·丘赫莱伊却公开表示自己反对电影局的这一做法。
原本早在9月23日,丘赫莱伊在接受塔斯社采访时,还斩钉截铁地说,委员会今年已收到多达122部俄罗斯影片报名,具体的审议和投票流程也都已经展开,很快就会决定选送哪部电影代表祖国参赛。没想到仅仅三天之后,俄罗斯电影局就做出了“打脸”的声明,也让这位俄罗斯著名导演义愤填膺,他直斥这一决定“违反法律且完全绕过了我们委员会”,因此他当即宣布辞去委员会主席一职,以示抗议。
当然,从奥斯卡方面来看,俄罗斯电影的主动退出或许是帮了他们一个大忙。过去几个月里,虽然也有类似《柴可夫斯基的妻子》(Tchaikovsky’s Wife)这样的俄罗斯影片能够在戛纳电影节崭露头角,但绝大多数俄国新片均遭到西方国家的全面抵制,难以获得公开放映和参与文化活动的机会。倘若俄罗斯今年真有影片报名参加奥斯卡,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会如何表态又是一大难题。是像戛纳电影节那样声明艺术归艺术,政治归政治;还是干脆一刀切,只要沾上俄罗斯三个字便一律抵制,恐怕到时又会引出不少争议。所以,出现现在这样的变化,估计奥斯卡方面不少人都大大松了一口气。
历史上,俄罗斯从1992年开始报名参加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的角逐,当年选送的是拿到那年威尼斯金狮奖的尼基塔·米哈尔科夫的《蒙古精神》,结果也顺理成章获得最佳外语片提名,最后惜败于法国影片《印度支那》时,还有很多人为它抱屈。1993年俄罗斯没再报名参加奥斯卡,但1994年第二次报名,便凭《烈日灼人》拿到了小金人,导演还是尼基塔·米哈尔科夫。
《烈日灼人》
此后的这27年间,俄罗斯每年都按期报名,虽也出现过1998年那一届尼基塔·米哈尔科夫的《西伯利亚的理发师》因为拷贝没能准时送到洛杉矶而被除名的情况,但整体而言还算是相当顺遂,跻身短名单或是入围提名名单的作品也屡有出现。比如,刚刚辞去选片委员会工作的丘赫莱伊导演,就在1997年凭《小偷》拿到过提名。
如今,持续近三十年的惯例终被打破,而曾拿到过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的尼基塔·米哈尔科夫,前不久也在以俄罗斯电影工会主席身份接受塔斯社采访时表示,“在我看来,选择一部电影代表俄罗斯去一个实际上已不再承认俄罗斯存在的国家参加比赛,这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今年76岁的俄罗斯功勋导演甚至建议,曾经在苏联版图内的国家可以自己搞一个类似奥斯卡这样的电影奖项,与之分庭抗礼。
送选影片多是电影节获奖或入围作品
至于其它国家的送选影片,也多是在电影节上有所斩获或受到好评的作品。
近年来较多获得奥斯卡评委垂青的阿根廷和墨西哥今年选送的都是威尼斯电影节的参赛片,分别为圣地亚哥·米特雷的《阿根廷,1985》和亚历杭德罗·冈萨雷斯·伊纳里图的《诗人》(BARDO)。而代表玻利维亚的《我们的家园》(Utama)、代表芬兰的《女孩画像》(Girl Picture)和代表乌克兰的《克朗代克》(Klondike)分别在今年美国圣丹斯电影节上拿到了世界电影大奖、观众票选大奖和最佳导演奖,也都值得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