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发展下去,汉字跟语言的分歧就会越来越大,收拾不住。那就把语言从单音变成复音(非汉语拼音的音),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一个字代表一个音,要增加,那就增加复音词,往上造词就可以了,却不必一定要造字了。
这是非常聪明的办法,古人智慧,非同一般。否则,现在我们将有识不完的字。但现在认识一两千个字,足够读书写文章。
总的变化是,语言越来越复杂,因为人越来越多,人会的越来越多,要用嘴巴表达的意思越来越多。文字却是从繁复往简单变化。以前有些字,早都不见了。
比如一些特指的字。古人把三岁的牛,八岁的马,看成一个标准。牛三岁了,是壮劳力,说起来容易,张开嘴直接说这个牛三岁了。但写出来,要特指,就非常难。
原本汉字里还有专门一个字表示牛三岁,写成“犙”(sān);马八岁,写成“马八”(读bā,这个字打不出来,单个字像是马字旁一个“川”字去掉最后一竖);比如“驷马难追”的“驷”,就是四匹马拉车,很清晰。
写出来都很清晰,说起来就分不清了,是在说“三”呢,还是在说“犙”?
但这是我们看字典,看《说文》得出的读音,其实用这两个字的人,不会这样说,因为语言跟文字是分开的,文字是为了表示语言意思的。
所以,“犙”写起来,就是这个字,说出口,就是“牛三岁”。“马八岁”同理。
但这种字没必要存在,慢慢的也就淘汰了。别说现代人不用了,古人早都不用了。这是为了尽量语言与文字统一而做的努力。
文字的往前发展,要比语言的发展慢的多。这个都不用到古代找例子,现代的例子就很明显。我们说话,可以说很多形式的话,网络上的流行词语,我们都可以说,但要是写成文字,比如写一篇文章,很多还是不会去用的。
文字是需要磨炼和淘汰的,语言上发挥出来的字词语,如果一直使用率很高,过一段时间,汉字里面就会纳入。这也是文字往简单方向发展的一个例子。
古人操作,跟我们现代差不了多少。所以,古代说话和写文是分开的。
说话自然说,写文却用一个独特的体例——文言文。
朝代不断向前,文言文中也不断纳入当时的俗语、高频字词。比如唐之前的人没有雕版印刷,那么“雕版”这个词就不会出现,唐代要用,要做记录,写文章,那就得纳入文字体系,虽然这是一个词。宋代有活字印刷,木头做活字,那就是“木活”,以前的人就不会用,宋代需要用,用的多,就纳入文字。宋代人爱称“官人”,以前人不这样称呼,这是宋的流行语,连皇帝都称“官家”,那这种字词,就会纳入文字使用。
这种语文发展的历程,任何时代都有,只要汉字存在,就不会消失。现代汉语也不断在吸收字词,“科学”、“民主”等词,也是舶来词,最初人们口头上说,最后纳入文字,我们现在谁都写。
当然了,到后来有了汉语拼音,汉字还借鉴学习了字母文字的好处,把语言中的音素分析出来,把音素制成字母,再把字母拼成文字。
这并不一定合适,就像学英语,不会读,把英文单词的读法写成汉字拼起来读。跟真正的英语读法还是区别很大的。用字母拼音读汉字也是如此。至少不是文字自然发生的变化。好处是,识字容易了,扫盲非常快。
但统一读音跟统一语音完全是两回事儿。
语音统一之后,对文字认识是很快的,但想靠语音统一来统一读音,根本不可能,因为这是用文字去 统一语言。不配套。语言是活的,最嘴巴可以不停的说,说出来可能动听无比,但正完全把语言写成文字,根本看不下去,各种语气词、停顿、说话习惯都在里面,非常影响文字语句的顺畅。不用多解释,你把现在人随意聊天的语音转化成文字,就知道出入非常大。统一读音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现在实行的推广普通话的办法。
这就是为什么古人要弄两套班子,语言是语言,文字是文字,要写文言文。
而我们要学习中国的语言和文字,不可能独立起来单独学,只能综合起来,设立一个学科,叫“语文”。“语言”和“文字”放在一起学,相互借鉴,相互启发,互为辅助。“语文”二字,所包含的东西可谓博大精深了。古代教育,主要学科,就是“语文”。这并不影响他们发展其他的学科,造桥,可以造赵州桥;炼药,可以出火药;指南针照样能出来。
而这一切的发展,所凭借的,还是“语文”。《九章算术》,写出来,跟文言文也没区别。谁说“语文”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