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你儿子”把阿文的心声再一次强化,柏邦妮说他是一个很善于做切割的人。通过一句“你儿子”,干净地撇开自己和阿和的关系。好的大儿子是自己的,不好的小儿子是对方的,一种挺卑劣的心理。
陈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在我心里,她这人很妙。这女人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懒懒的,淡淡的,平静得掀不起一丝波澜。她对丈夫或者儿子采取的都是放任自由的态度,不问也不管。
这个家里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各怀心思,不轻易和对方交流。通常一个家里充当黏合剂作用的都是母亲,但是陈妈妈淡漠的性格让这个角色的功能失效。于是大儿子只有主动承担起这个责任,主动关心其他家庭成员的难处,主动帮扶。
小玉住进陈家以后,陈妈妈很烦恼陪小玉产检这件事。她走不开,丈夫又不愿意,她愁的在炉灶边抽烟还忘了关水。阿豪走过去安慰她,他说愿意陪小玉去产检。
阿豪敲门走进小玉的房间,对小玉说:
阿豪:明天我带你去产检,好不好?
小玉:好啊。
阿豪:还是你想去见阿和?你想去看他吗?
小玉:可以吗?
阿豪:可以啊。
小玉:阿姨知道会不会很生气啊?
阿豪:你就不要让她知道就好啦。
事发当天,阿豪和平时一样去上课,晚上回家洗澡,刷牙,穿上衣服,然后他走了出去。
阿豪跳楼那天,给郭晓珍发了最后一条讯息:
这个世界,最公平的是太阳。不论纬度高低,每个地方一整年中白天与黑暗的时间各占一半。前几天我们去了动物园,那天太阳很大,晒得所有动物都受不了,它们都设法找一个阴影躲起来,我有一种说不清楚模糊的感觉,我也好希望跟这些动物一样,有一些阴影可以躲起来。但是我环顾四周,不只是这些动物有阴影可以躲,包括你,我弟,甚至是司马光,都可以找到一个有阴影的角落。可是我没有,我没有水缸,没有暗处,只有阳光,24小时从不间断,明亮温暖,“阳光普照”。
所有人都想不通阿豪为什么要跳楼。我想他可能是厌倦了总是做一个好人,就像晓珍说的,他对别人太好了,好到忘了留一点给自己。我想是阿文的期盼太过热烈,作为被“选中的”、“被寄予厚望”的那个儿子,阿文对他的期盼就像24小时永不停歇的阳光一样,让他不得喘息。
阿豪带小玉去看阿和,两兄弟不欢而散。阿和气妈妈没有告诉他小玉*了,他把气撒到阿豪身上,“我又看不到她,你带她来做什么?”(小玉不是家属,不能探视)。
而在阿豪的葬礼上,被押送着来祭拜哥哥的阿和,一扭头看到了小玉。
-小玉被拦在门外-
那个短暂的对视,让我的心痛了好大一下。好像是阿豪故意用自己的葬礼来实现弟弟的愿望一样。这一幕成为了我最难忘的一个场景。
小玉生了孩子,她和阿和结婚的片段是影片里不多的带有喜剧色彩的情节:
监狱门上贴着红“囍”字,房间里的墙壁上贴着些蝴蝶、小花的墙纸,有点幼稚。门口站着监督员,阿文在摆弄自动量血压机。陈妈妈抱着小孩,场面非常沉默,尴尬,每个人像是被定格一样等着证婚人。
阿和和小玉签完字,女工作人员放了一个小彩蛋,“砰”地一声,大家都吓一跳。男性工作人员语气没有一丝起伏地说“没事,热闹一下”,然后彩带还挂在女证婚人的头上。
-这个男证婚人是《大佛普拉斯》的导演-
镜头转向监狱食堂,大家都在吃饭,广播里响起一个男声,通知阿和刑满可以出狱了。这些平时看不惯阿和,从未真正接纳过他的问题少年,那天竟然此起彼伏地唱起了周华健的《花心》。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个片段。这群问题少年用自己的方式给予即将出狱的狱友鼓励与祝福,这一段拍得一点儿都不煽情,没有人哭,大家好像只是兴致突然来了就坐在凳子上很平常地唱了一首歌。阿和也没有和谁目光相对,泛满泪花,他起初对这个“仪式”稍微有一些惊讶,听到后面就变成了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