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于是水成了柔情蜜意缠绵悠长的爱情的象征,水之悠长,好像爱情之地久天长,水之曲折,有如爱情之好事多磨,水之深广,仿佛爱情的深沉广远,水之汹涌,似若爱情的起伏波澜。
水之难以逾越,比有情人难以相守的痛苦无望。
托离情之苦
水总是给人漂泊的印象,一帆一桨、顺流而下,自由不羁。
当漂泊成为一种生活状态,相会变得难期,这时乡愁与离情交织,将那种对未来前途无所凭依的悲怆忧思演绎得愈发沉重。
由此,水的这种漂泊意象绵亘成为诗歌的一个永恒主题,一直延续到今天。
泛舟水上,朝行暮止。见惯旅雁孤云、枫叶芦根;听尽边城暮角、夹岸猿啼。异乡风物萧索如此,羁旅之人不由回肠荡气。飘泊之感恰如这泛舟之水,凄苦无依,无尽无休……
▲旅雁孤云,枫叶芦根
诗仙李白离蜀出游,渡荆门而入楚地,目睹壮观奇妙的江景,却突然感受到飘泊异地的尴尬:“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相对漂泊而言,停泊是暂时的安歇。前方的漫漫旅途,更让人夜不能寐。
孟浩然在求仕无门、长安落第后夜宿建德江,秋瑟日暮的时节无端引起他满怀愁绪:“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
▲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
苏州枫桥江畔,夜泊的大唐诗人张继倍感飘泊的凄凉,吟出了传诵千古的绝句“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羁旅他乡的文人*客在船头、渡口,因感伤身世或思忆故乡而黯然消魂,将飘泊的孤寂谱成千种姿态。
寄失意之怨
孔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论语?公冶长》)圣人虽未身体力行,却为后世仕人奠定了一个基本的行为模式。
仕途失意时,便想乘桴入海,弃绝尘世。这几乎成了后世文人的通病。
于是在悠长而又哀婉的水边,我们可以读到无数令人黯然神伤的故事。
“寒鸦数点绕渭水,西风落叶下长安”,如此摇落情思的季节,令人情何以堪。
南海边踯躅着被流放的初唐诗人张说,“乘桴入南海,海旷不可临”,欲出世而不能的失意与沮丧溢于言表。
▲乘桴入南海,海旷不可临
四百年后的三塔湖水同样唤起了张孝祥的落魄之情:“问讯湖边春色,重来又是三年。东风吹我过湖船,杨柳丝丝拂面。”
▲东风吹我过湖船,杨柳丝丝拂面
时运不济的杜甫为了安慰自己落寞的情怀,每每在曲江池边以浊酒浇心中块垒:“朝回日日典春衣,每日江头尽醉归。”
失意的诗人,来到水边。来到水边的诗人,倍感失意……
发家国之悲
诗歌是对人生个性化的独特体验,这其中必然会有对家国兴衰、人生悲欢的抒发,因此水在古典文学作品中还表达一种壮阔的豪情或悲情。
人之悲情,莫过于家国之悲。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古人常用山河指代国家,在国势日衰、变乱日亟的朝代里,江河湖海演奏的是时代的怨曲与悲歌,水声呜咽盈耳,令人不忍卒听。
▲今日乱离俱是梦,夕阳唯见水东流
“今日乱离俱是梦,夕阳唯见水东流!”(《忆昔》韦庄)“夕阳”象征唐末国运已如日薄西山,“水东流”象征唐王朝崩溃的大势如江水东去,颓波难挽。水流无已,此恨绵绵,都包含在这七字中。
▲人生有情泪沾臆,江水江花岂终极
杜甫面对着衰落的大唐帝国,同样发出“人生有情泪沾臆,江水江花岂终极?黄昏胡骑尘满城,欲往城南望城北。”的慨叹。
启哲理之思
相对山而言,水更是一种流动的时间情结,“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滚滚流水仿佛消逝的青春岁月,极易使人与时间流逝,岁月更替联系起来。
时间,纵之既去,把捉不住, 充满无奈, 是人类千古以来共同的伤感。
水千古长流,象征着恒定不变,见证了古往今来;但它又川流不息,意味着变化多端,随着时间而一去不返。在它身上,凝结了永恒与短暂,亘古与瞬息。
孔子观于河川而发出:“逝者如斯夫, 不舍昼夜”(《论语子罕》)的慨叹, 将流逝的时间比喻成东去的流水, 引人萌发生命无常、今昔兴衰的感嗟。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将进酒》李白)既有黄河奔腾万里、直泻东海的气势,也有黄河九曲、千折百回的波澜;以河水一去不返喻人生易逝。
▲滚滚长江东逝水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滚滚长江东逝水, 浪花淘尽英雄。”大江滚滚向东奔去,大浪淘沙,世间的一切,又有谁能不随时间流逝而一去不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