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茶花七首:牡丹枉用三春力,开得方知不是花
年年风雪来临冬雨霖霖的日子,我都会想起茶花。那是某一年突然雨雪之时,在路边看到的几丛小山茶,翠绿的叶子被雨洗得黄润,而雪白的单瓣茶花,开得如同梨花一样动人,就那么一身小白衣裳站在风雨里。第二天有雪,我再去看时,冰雪将叶子和花冻成了半透明状。像散落在雪中的美玉。你不知道该是佩服还是心疼。
第二年,风雪时,它又开了,仿佛是为了等我归来,那纯美的花朵,清丽如山中小少女的天真,年年不变,沐风浴雪。
茶花没有梅花那么出名,因为梅花高大,先花后叶,来得时候特别绚烂,但如果说冬天的花,我想到的是茶花而不是梅花。一场雪,茶花就已经开了,陪我度过最寒冷的岁月,而梅花往往要迟到初春,才满枝的花朵。所以茶花在我心里是不打折扣的冬花。比如如今,茶花们就已经开了。
让茶花扬名的是法国小仲马的《茶花女》,这本经典爱情小说和因之而成的舞台剧,在十九世纪尾期传入中国,是第一部引入中国的西方名著,而二十世纪初,就由著名音乐家李叔同亲自男扮女装演茶花女,成为了中国第一部舞台剧。
实际茶花女玛格丽特是个风尘女子,酷爱美丽的茶花,每天都要买一束。在她身患重病的时候遭遇了爱情,而这爱情又摧毁了她的生命,留给爱人无限的忏悔,倒是和中国古典人物林黛玉有一比。白茶花也就代表了爱的纯粹和高洁。
但是我并不喜欢这样的故事。因为茶花,中国的茶花是低调而且长寿的。从10月到次年的五月都有花开,横跨三季。
茶在中国至少有三千年的栽培历史,这是有文字记录的,实际茶是伴随中国的上古文明的。
茶树的种类很多,可以提供茶叶的茶,开的花叫茶花,但是有着茶树,树叶不能提供嫩茶叶,却自己开出了极其美丽的花朵,可以供观赏,在唐朝,由于国力富强,这种花从南方移植培育到北方,有个新奇的名字,叫做”海石榴”。
那么为什么叫海石榴呢,因为它和石榴树一样四季长青,又产自南方山林,而通常在人们想象中桂树都是海上仙山所得,这种美丽的花,自然冠上海石榴,水路迢遥运输过来,以显示其来源。
“曾在蓬莱伴众仙,文章枝叶五云边。
染日裁霞深雨露,凌寒送暖占风烟。”唐朝沈亚之《题海榴树呈八树大人》
那么可以看到这树唐朝的茶花树是从南方运过来的,所谓五云,可以知道是南方的代称,现在的云南,就是彩云之南。而且此时茶花属于观赏的名贵花木,所以特地做诗以志庆贺。
那么还有一点,唐朝尚红尚紫,这株移植的茶花,大概率是单瓣红色的。
“淮阳卧理有清风,腊月榴花带雪红。
闭阁寂寥常对此,江湖心在数枝中。”皇甫曾《韦使君宅海榴咏》
那么茶花风雪里开花之美,唐朝人也是领略着,这如同石榴花一样的茶花,是在月季有着明翠嫣红。看见茶花,我就想着像茶花一样自在开在山林江湖多好。这当然是吃饱了后的精神向往,真叫他风雪里呆在江湖山林,他还茶花,能捡回条命还要落下病根。
但是茶花之耐寒,唐人早知。
“江上年年小雪迟,年光独报海榴知。
寂寂山城风日暖,谢公含笑向南枝。”李嘉祐《韦润州后亭海榴》
诗人站在润州朋友的官邸后面的花园里,里面有个亭子,亭子边种了茶花,此时正是小雪节气后,年节之前,茶花来得绚烂,这是报春过年的嘉木,未必梅花此时能开,但茶花铁定是横跨冬春的,冬日暖阳下,岂能不欢喜?
而且留下来关于茶花的唐诗,有一个特点,都是种植在豪门或者官衙的,那是茶花就是名贵之花,虽然不为大众认知,但是一出山就直奔富贵。也可以想见最初的移植都是连土带兜,高花大木。
“海榴开似火,先解报春风。
叶乱裁笺绿,花宜插鬓红。”唐朝温庭筠《海榴》
温庭筠是色彩高手,他喜欢一切明艳的色彩,冬天里开的茶花,花开似火,率先迎春,那叶子何其绿,那花朵何其红。
据考证,唐朝的用于观赏的茶花,是大红,单瓣,联想到其中明黄的花蕊,厚实深绿的叶片,的确戴在头上是一道让人羡慕的冬天的风景。但茶花没有普及开,也就是贵族的专宠吧。我头上有茶花,抱歉你没有。
不过有人肯定知道海榴花就是茶花。最知道的就是本身和茶打交道的僧人。自己种茶,难道还不清楚茶花的种类和本源吗?
“风裁日染开仙囿,百花色死猩血谬。
今朝一朵堕阶前,应有看人怨孙秀。”贯休《山茶花》
写的虽然拗口,但是说红茶花美呀,而且凋谢是那种连花带蒂的无声之落,看起来非常决绝。这里巧用了一个典,就是将茶花比做绿珠,那绿珠不甘被转卖,从楼上跳下来香消玉损,一定会有人责怪索要她的孙秀。
茶花既然名贵,肯定就有人觊觎。茶花在唐朝适合土壤种植,大规模盆栽是在宋朝之后,所以茶花肯定要种在院子里。一不留神,就被人偷了去。
“严恨柴门一树花,便随香远逐香车。
花应解语还应道,欺我郎君不在家。”唐朝卢肇《新植红茶花偶出被人移去以诗索之》
这写得分明,才种植了一棵红山茶,自己偶尔出门,就被人偷了去,这也太气人了吧。不过看样子他知道是谁*,要不就是邻居,要不就是熟人。这*熟的把戏唐朝就有。
要是熟悉到了互相打趣的程度呢,诗人疼归疼,大约也不会真索要。但是如果是一般的人,只怕这官司是要打的。毕竟红山茶在城市里是有价值的,何况在物以稀为贵的唐朝。牡丹一本万金,茶花也低不到哪里去。
最会捧茶花的是司空图
“景物诗人见即夸,岂怜高韵说红茶。
牡丹枉用三春力,开得方知不是花。”《红茶花》
这是拿茶花和牡丹比。茶花花瓣肉厚,花期长,虽然没有牡丹富丽,但是别有一种沉静,花开的时候,红艳艳的,比起牡丹自然有种更华丽低调之美。但把茶花培养成重重叠叠赛牡丹的,是在宋朝。
那么白茶花在哪里呢?白茶花大多数还藏在山里。
这一节谈的是唐朝的茶花,观赏茶花,大红,单瓣为主,是名贵的冬天的观赏花木。下一节谈谈茶花在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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