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家人闲坐，灯火可亲》之我的外婆
霖雨轩
祖母是个很勤劳的人，一年四季不闲着。做酱。我们家吃的酱油都不到外面去买。把酱豆瓣加水熬透，用一个牛腿似的布兜子“吊”起来，酱油就不断由布兜的末端一滴一滴滴在盆里。这“酱油兜子”就挂在祖母所住房外的廊檐上。逢年过节，有客人，都是她亲自下厨。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之我的祖父祖母》
祖母的针线很好。祖父的衣裳鞋袜都是她缝制的。祖父六十岁时，祖母给他做了几双“挖云子”的鞋，——黑呢鞋面上挖出“云子”，内衬大红薄呢里子。这种鞋我只在戏台上和古画上见过。老太爷穿上，高兴得像个孩子。祖母还会剪花样。我的小说《受戒》写小英子的妈赵大娘会剪花样，这细节是从我祖母身上借去的。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之我的祖父祖母》
本来是想写关于我的祖母的，脑海中没有一丝一毫关于我祖母的记忆，哪怕是一针一线，一食一饮。都没有的，因为之前有说过我的祖母在我爸小时候，因为过度劳累而去世了，留下了我祖父以及年少的父亲以及他的兄弟姐妹们；所以我的祖母在我脑海中只有清明时节祭祖的时候姑妈，我，还有我爸，我们几人给我祖母烧纸钱的时候的画面；哪怕是一张照片也没得；
很早以前就想写一写我的外婆了，我的外婆在我舅舅结婚后，可能因为婆媳关系不和，也可能是因为其他原因吧，就跟我外公从农村搬到了市区内，在小寨附近的一个城中村里住了下来，当时没有文化的他们的工作就是清洁工，平时每天凌晨四五点就得外出扫马路，清洁道路等工作，平时白天的时候守着垃圾台，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能卖钱的都会捡回来，整理好之后，然后当天晚上早早睡去，第二天又早早起来去扫马路了；
在我的记忆中我的童年凡是跟快乐有关的日子，就是去市里找我外婆的那段时光了，早上四五点我外婆要开始忙工作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早早起来了我妈跟外婆就会给我跟我弟还有我表妹三个孩子煮鸡蛋吃，我们一人两个，再吃点其他的实物就饱了已经，那时候我家鸡蛋只能给我爸吃的，他是我们家的劳动力只有他吃的好，才有力气赚钱；而在我外婆那里早上起来就有两个鸡蛋吃，已经是很富裕的日子了；
中午的时候，我们有时候也会吃猪肉韭菜馅儿的饺子，我跟我弟才不管多少个，反正是吃到撑为止，有时候我外婆也会做将买来的蒸面跟豆角，韭菜，豆芽，牛肉等配菜炒着给我们吃；对了还有零花钱，有时候我外婆最多的时候给我们五块十块的，这可对六七岁七八岁的我们已经算是一笔巨款了；
我人生当中的第一本课外书就是我外婆在垃圾堆里捡来的《故事会》、《机器猫》、《小故事大道理》等等；都是从我外婆捡来的物品来淘出来的；还有像随身听，BB机等；那些我们所不认识的或者我们能玩儿的东西，每次从市里回家的时候就会带好多；
外婆对我们兄弟俩的称呼叫“磨镰水”关于这个“磨镰水”有这样的一段故事：
“在农忙秋收的日子里，男孩儿的爷爷跟姥爷两个人都是在地里面忙着收庄家，两亲戚家的田地刚好就隔了一个田埂，所以平时两老人也没事互相闲聊嘛，这一日男孩儿揣着装着水跟食物的篮子去给爷爷送饭去了，到地里面的时候，看到爷爷跟姥爷两人都在，男儿将手里的吃的跟喝的给爷爷的时候，姥爷就问：“外孙，篮子里放的是啥，男儿说是磨镰水，男孩儿，随后便把篮子里的东西给了爷爷，而且还是背对着姥爷给的，男孩儿的爷爷直接对着亲家说，他姥爷赶紧过来吃饭喝水，姥爷说，我不喝，这是磨镰的水，我喝不起。”
故事大意就是这样，每次我外婆说着“磨镰水”的时候，言外之意就是让我们千万不能像这个男孩儿那样没良心；
后来在我们上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我外公外婆也到了退休的年纪，也就在那个时候 我爸妈以及我舅一起帮着两位老人还有我表妹一起回了农村，从那以后，我跟我妈还有我弟去我外婆那儿就没必要从农村坐公交到县城又从县城到市区内，总而言之去我外婆那儿方便多了，步行过去也就20分钟左右的路程就到了；比以前方便太多太多；
回到农村的外公外婆，闲不下来，在后头院子里种了一些菠菜，蒜苗，黄瓜，豇豆等蔬菜，那时候的他们年纪也将近70岁，不是怕累，主要还是因为闲不下来，又在靠近他们二老住的三间瓦房的一角围了个圈，里面养了五只鹅，或许刚开始养的时候 我外婆跟我舅妈没少吵架，不是嫌弃太脏就是嫌弃太吵，后来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围了起来，养了一年多的时间就卖掉了，或许是怕我舅在中间为难吧？
外婆做的菜很是好吃，每次早上过去的时候，都是空着肚子去的，去了之后，外婆总会给我们煮鸡蛋吃，还有她最擅长的茄子饼吃，关于茄子饼的做饭，后来我是看了我妈做的我才知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酱茄子切成厚约三毫米的薄片，裹上鸡蛋液还有面粉，放在平底锅上用油煎至两面金黄就算是熟了。
还有外婆做的毛蛋，而毛蛋外婆有用鸡蛋做的，也有鹅蛋做的，记得外婆是将鸡蛋用稻草拌的泥裹在鸡蛋上面，好像还有石灰粉之类的，具体流程是怎样的忘的差不多了，但外婆做的毛蛋，剥开之后有一股石灰的味道，里面晶莹剔透，远远要比现在市面上卖的好看好吃太多；尤其是我在吃的时候，总喜欢蘸着醋吃，那简直是人间美味。
小时候也特别喜欢听外婆讲故事听，有些是她亲身经历过的事情，也有一些是在书上看到的，我外婆出生在河南，陕西，安徽三省交接的河南省某个小县城的农村；听外婆说她小时候有见过日军扫荡，年少的她对于日本人是从没有见过的，当时略感好奇地想着这些人从哪里来，明明肤色眼睛甚至头发跟中国人无异，却做了残害百姓的事情；幸好当时这些人并没有太为难外婆及其家人，只是拿了粮食跟牲畜便走了；后来外婆也见过游击队，见证过抗日的胜利；
听外婆说，在三年闹饥荒的年代里，外婆一家人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富裕的，没有出现过易儿易食的事情发生，之前有忘记在哪本书看到过，在那个艰苦的年代里，贫苦的人吃起不起饭，只能吃树皮，草根，还有棉花，土，凡是能吃的都吃了，甚至有的家里，四五个人只穿一套衣服，剩下的能卖都卖了，能换粮食的都换粮食了，在我外婆给我讲过的那几年里，最是艰苦的日子，她也只是一笔带过，说是家境还算殷实，没受过太苦的日子；
再后来从河南那边来到陕西，来到了西安，至于为什么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当初外婆是逃出来的，当时因为家里明明是可以在铁路上给我外婆安排一份体面且稳定的工作，至于为什么没有个中原由是记不得了；到西安后又认识了我的外公；生我妈的时候 我外婆已经35岁了，在我妈小时候，外婆还收养过一个傻傻的姑娘，可能是因为发烧烧坏了脑子，总的来说我妈在她小时候记得，她有这个傻傻的姐姐，没上过学，但这个傻傻的姐姐对我妈还有我舅挺好的，每次简见他俩放学回家就很开心，每次外婆忙渐忙农活，织草席门帘的时候，她自己一人在那儿玩儿，也不闹；后来在她十几岁就去世了，去世的那段时间，我外婆难过了许久；
我外婆是在我舅舅结婚之后没几年就跟外公去了市里打工，干起了扫马路的清洁工的工作，在我表妹出生后没几个月，就把我表妹给带到了市里托我外婆养着；再然后在我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又回到了曾经他们住过的三间瓦房里了；
外这一住又是好多年，直到前几年；他们村因为棚户村改造便从家里搬出去了，那时候外公在我上大二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然后她一个人过着，平时一个人住，自己吃，自己住，虽然说我舅跟我舅妈在后面的小二层住着，很少在一个灶台上吃过饭，我妈一周一次或者两周一次过去给我外婆洗衣服，晒被褥，我妈去的时候我跟我弟也会过去；
外婆用过见过很多不一样的钱，用过袁大头，用过一分两分的纸币 ，用过粮票，布票，饭票，吃过大锅饭，也用过新中国成立后的新版一元，五元，两元，记得每次外婆从身上掏钱的时候，总是在衣服内侧缝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手绢来，手绢里包着钱，有旧有新，但没有褶皱；再后来我赚钱了，有一次回去看她本来想给我外婆五百来着，那天她只拿了三百块，再后来想给来着，她从来不要，但我爸或者我妈每个月都会给外婆钱，也有国家给的养老补助；
三年前的中秋节期间，我妈给我说，外婆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有时候也会做一些糊涂事；那天给我说让我跟她一起看看外婆，当我去的时候，外婆身上盖了一个很薄的被子，我舅跟我舅妈都不在家，我表妹表弟两个人因为上班也都没在；进屋之后一股恶臭味袭来，我妈怕我难受就让我出来，她给我外婆换了成人纸尿裤又给外婆擦拭了身子，等我进去的时候，味道散了很多，当我看到外婆消瘦的蜷缩在被窝里的样子我很难受；我俯下身去将我的脸靠在我的外婆跟前，她手抚摸着我的脸的时候，我看到外婆眼角的泪水，那一瞬间我差点哭了出来；她亲了亲我的额头，过了一会儿就起来了；
没想到这一别就再也没见，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那天我正在上班，我接到舅舅的电话说外婆快不行了，赶紧让我给我妈我爸打电话让他们赶过去看看我外婆，等我回去的时候，外婆躺在哪里，面目慈祥仿佛睡着了一般；
当外婆出殡被拉去火葬场的时候，我妈哭的撕心裂肺，我哭的也很难受，那一天我妈给我说，她现在没爸没妈了，她以后也没家了，我说你还有我，还有我爸，你还有家；
其实在那一年我就想写一些关于我记忆中的外婆，愣是没有动笔，在那儿想了很久，终于在今天才想起为我的外婆写点什么；
在外婆去世之后的两年多将近三年的时间里，不止一次在我的梦中，梦见了外公，也梦见了我的外婆。梦到了那三间瓦房，梦见了他俩问我们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惹我妈生气什么的；
如果，再一次梦见外婆，我会告诉她，我好想你；
如果，再一次梦见外婆，我会告诉她，我们一切都好，表妹已经结婚了，我们一切都好，勿念；
如果，再一次梦见外婆，我会告诉她，希望她可以早点转世，这一世已经很苦了，下辈子一定要快快乐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