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时候,黄维才相信,共产党对国民党战犯宣布的宽大政策看来是真诚的,是可以相信的,他的思想才有点转变了。
事实上,除了黄维外,杜聿明、康泽、文强、杜建时、范汉杰、徐远举这些战犯,都先后患有严重的结核病或其他严重的疾病,全都得到了及时有效的治疗。
最让黄维感到震撼的,还是新中国带给老百姓切切实实的改变。从1956年开始,功德林的战犯们被允许到全国各地参观。黄维看到了天安门广场上百万群众的集会,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是他在旧社会不曾看到的。他看到了中国人自己制造的汽车,看到了横跨长江的大桥,看到了北京的十大建设。新中国成立短短几年功夫,就做到了国民党政府想都不敢想的成就,黄维的思想发生了巨大变化。
重回抚顺战俘所,在当年住过的二号监住一晚上“金所长是红小鬼出身,却把青春浪费在我们这些没有意义的人身上。”
思想转变的黄维尽管仍旧顽固,但他不再跟管理干部对抗,而是一头扎进“永动机”的研究。1959年特赦第一批战犯时,周总理原本点名要特赦黄维,但他的改造态度终归难以服众,被战犯管理所顶住了。
在抚顺战犯管理所期间,黄维跟管理干部感情很深,战俘所的领导支持他的“永动机”研究,提供实验所需的设备。后来,黄维提及抚顺战犯管理所所长金源时曾说:“金所长是红小鬼出身,却把青春浪费在我们这些没有意义的人身上。”
1975年3月19日,黄维终于拿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法院发给他的特赦通知书。他回到房间后,禁不住热泪盈眶,失声痛哭。在特赦大会上,黄维作为最后一批特赦战犯的代表,宣读了致*的感谢信,说着说着,他脱稿即兴演讲,尽情抒发自己的感受,赢得了满堂喝彩。
获得特赦后,黄维被安排当上了全国政协的文史专员,工资每月200元。他跟妻子儿女团聚,搬进了政协为他安排的新居。他被邀请进入人民大会堂,参加接待美国总统福特的欢迎宴会。1978年,黄维被推选为全国政协常委,享受副部级待遇。
1985年,获得特赦10年后,81岁高龄的黄维到抚顺战犯管理所参观,站在这个被自己誉为“第二故乡”的地方久久不能平静。他向战俘所的领导提出了一个十分“奇怪”的要求,要到当年关押自己的牢房二号监室住一晚上。别人不理解,他的女儿黄慧男却知道,自己的父亲早就将那个关押自己的地方看成了第二个故乡。
黄维说:“那是我最怀念的地方,过去我的表现一直不好,但国家却并没有放弃我。”
黄维出狱时已经71岁,尽管接受了改造,但仍然不改其顽固的秉性。作为文史专员撰写文史资料,因为老部下杨伯涛一篇《陈诚军事集团发展史纪要》的长文,他怒不可遏。按照他过去的脾气,一定要对杨伯涛当面一顿臭骂,兴师问罪,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政协委员的身份,改打笔墨官司,对杨伯涛口诛笔伐。
写完对杨伯涛的批判文章后,黄维就决定罢笔不再写了,因为在他的带领下,宋瑞珂、邱行湘和方靖也加入了战斗。他认为这是在国民党嫡系部队将领中,至少让何应钦集团的郑庭笈、胡宗南集团的罗历戎看了陈诚集团的笑话。这在感情上,黄维是难以接受的。
黄维原本就是一位固执的孤独者,他没有朋友,他的朋友是永动机,他不容许任何人质疑永动机的可行性,即便对方是权位的物理学家。从功德林到抚顺战俘所,黄维没有放弃对永动机的研究,出了监狱,他还是没有放弃。因为痴迷于研究永动机,苦等了他27年的妻子蔡若曙,因为精神焦虑而自*身亡。
即便如此,黄维还是没有放弃对永动机的研究。在当选为全国政协常委后,黄维原本可以像杜聿明一样,住进宽敞的大房子,但他拒绝了,理由是房租太贵。他要节约每一个铜板,用于永动机的研究。这样一来,他常常怀念监狱,因为不管是在功德林、秦城还是抚顺,他的实验经费都来自战犯管理所。他源源不断的开出清单,管理员源源不断的将零件送进来。而获得自由后,却失去了条件,这是黄维始料不及却又不得不接受的严峻事实。
黄维还是在寻求各方的认可,于是,他写了一份题为《大家都关心支持从“地心引力”开发新能源,征服“重力”,创制“重力”发动机的研究实验,帮助把它搞成功,从而把重力(引力)这样的自然力自然能源转变成为免费的无穷无尽的机械力和电力,以根本解决能源问题,以推动和加快国民经济的发展》的报告,让沈醉的女儿沈美娟帮他打印出来,最好是免费的。
这样复杂而冗长的标题,沈美娟从未见过,相信大多数人也都没有见过。但沈美娟还是帮黄维打印了100份,自掏腰包,没有让黄维出一分钱。黄维想让中央领导,让*看到这份报告,想让每一个政协委员看到这份报告,希望得到两千块钱上下的实验经费支持。
杜建时原本是为数不多的,黄维研究永动机的支持者,看到这份报告后也变成了反动者。杜建时的理由是,*等中央*是当今世界上最富有思想成果的政治家,而思想成果是最需要花时间去研究的,黄维怎么可以将那份价值“两千元上下”的材料,去影响他们的工作,分散他们的精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