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要说阿炳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无疑是一个女人出现后的日子。
40多岁时,他跟一个叫董催弟的寡妇结了婚。
董催弟原本是族人派来照顾阿炳的,但两个苦命的人在一起相处久了也便生了情愫。
她整日搀扶着瘦弱的阿炳去街头卖艺,一个负责弹唱,一个负责要喝收银两。
有人说,“在那个没有留声机和唱片的年代里,阿炳的音乐是人人都能听得,高兴的人听了欢喜、悲伤的人听了也会轻叹一声。”
可还没等阿炳回过神来好好享受这段日子时,现实就接着把他按进了万劫不复的冰窟里。
战乱之时,日寇占领了无锡,阿炳只好去通运路和北塘一带卖艺。
由于路程比较远,往往回到城里时已经将近10点了。可那个时候实行门禁制度,7点就要关城门,想要出入只能凭借通行证。
但是阿炳即便过了7点也不用把它拿出来,难不成他是走了“后门”吗?
日寇的德行我们就不用多说了,他们直接让阿炳进来也是有条件的,那就是让他拉一两首小曲儿作为交换。
阿炳作为答谢,边拉二胡边鞠躬,完事之后却涨红了脸,嘴上默默嘟囔着:“东洋赤佬”!
更有意思的是,阿炳回家从不走光复门这条近路,而是绕一大圈从老北门进城,他说:
“周围有日本人开的妓院,那里经常有喝醉的人,他们每次见了我都让我弹曲儿,想都别想!”
阿炳身上好像始终带着小人物的影子,他从不打破生活的底线和骨气,却在夹缝中依然捧着那颗激烈的爱国之心。
包括他那首用二胡创作的独奏曲《听松》,都是如此。
可惜随着局势的日益混乱,阿炳夫妇只好辗转多地,等他们再次回到无锡的时候,整个城市已经是另一番样子了。
阿炳也在辗转的途中患上了肺病,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去街头拉过二胡、唱过曲儿。
他回到家里、关上门,整日靠替别人修理乐器维生,那双本就看不到光明的眼睛,在墨镜的遮挡下仿佛更空洞了。
不过庆幸的是,有一个人的出现,在阿炳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里,为他保留了最珍贵的回忆。
如果没有这个人,你我或许都无幸听到阿炳的“神曲”。
6
阿炳曾在二胡演奏技法上点拨过一些人,其中有位名叫黎松寿的,后来考上了南京艺术学院民乐系。
有天天冷,他想活动一下手指,就在老师储师竹的门前拉起了《二泉映月》。
储师竹听后赶忙冲了过来,问道:“这是谁的曲子?”
“这是我们当地一个瞎子创作的,他叫阿炳。”黎松寿当时并没有在意,以为老师只是好奇而已。
谁知研究民间音乐的杨萌浏教授也正好路过,她与储师竹面面相觑,两人一合计,非要去拜访一下阿炳。
可他们打听了一番后,却得知了“阿炳身体不太好、恐怕撑不了多久”的消息。
杨萌浏教授有些着急,说道:“当下我们要尽快找到阿炳,用录音机记录下他的作品。”
事实证明,当时他们的决定是伟大而明智的。
1950年,他们在录下《二泉映月》、《听松》、《昭君出塞》等曲子之后,阿炳没过多久就离开了人世。
听说当时阿炳在录音机里听见自己的音乐后,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对妻子说:“快听,这是我的声音!”
不过可惜的是,当时的阿炳早已精神淡漠、连说话都有些吃力了,拉的曲子也没有发挥出最好的水平。
而且当时的科技也受限,他还有一首钟爱的曲子《梅花三弄》没有保存下来。
9月25日,也就是录音后的第23天,阿炳还拖着病躯参加了无锡牙医成立大会上的表演。
当时他的身体基本已经“垮了”,董催弟坐在台下,满脸上写满了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