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生活的穷困,没有改了他的暴脾气,他敢唱敢骂,除了拉二胡、弹琵琶,他最拿手的一个节目是说新闻。
“说起新闻,话起新闻,新闻出嘞,啥府啥县,啥格地方?”
他说的新闻里,有歌颂十九路军奋勇*敌的故事:
“黄浦江边,十九路军,大刀列队,*敌称英……”
有针砭物价飞涨的评论:
“早上拿去买牛,夜里只好买只鸡,身有十万金圆券,只好去量一升米……”
有告诫世人的《鸦片是格坏东西》:
“外国人拿杜(它)要你命,一伤身体二耗银,三餐无着饿瘦颈,四季无衫勿完整,五更寒冷缺被盖,六亲断绝人看轻……”
也有痛斥汉奸的说唱,收场时会撂下狠话:
“啥人要去报信害我,叫他断子绝孙,天诛地灭!”
有次,阿炳得知无锡城的恶霸顾某欺凌家里的丫鬟,他气不过,当即把这件事编成了新闻的内容,站在广场借来的长凳上,拿着竹板一边敲,一边把这件事说得唾沫横飞、绘声绘色。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顾某成了无锡城人人唾弃的对象,吓得很长时间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1935年, 面对日本的野蛮行径,中国大学、北平师范大学等众多学生走上街头游行,他们高呼着“停止内战!一致对外!”“武装保卫华北!”等口号,请愿立即对日宣战。
上海的一万余学生也赶赴南京请愿,却在无锡火车站遭到阻拦。
阿炳得知消息,立马把此事编成唱词,不惧当地警察的明令禁止,公然在崇安寺三万昌茶馆前说唱,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支持学生们。
断了一条腿的墨镜,遮住了他深陷的眼窝,没有人知道,当阿炳在街头说唱这些的时候,内心的真实情绪是什么。
人们只知道,眼前这个嬉笑怒骂的街头艺人,他有着出众的才华,也有着自己骨子里的骄傲和不驯。
阿炳的卖唱是靠天吃饭的,落雨时节,他没法上街卖艺,便只能饿肚皮。
有一次,阿炳在路上遇到一个熟人和朋友在餐馆吃饭。
熟人看到他饥肠辘辘的样子,就拿出了十块钱给他,和他一起吃饭的朋友见状也顺手摸出了两块钱。
谁知,阿炳却坚决不肯收下那人的钱,只因为“没有交情的钱,不能收”。
在生活的困窘里摸爬滚打,他似乎从未放下自己的骄傲和自尊。
只是在收入颇少的时候,深夜回家的路上,他会一边走一边用二胡拉响自创的曲子(就是后来的《二泉映月》)。
朦胧月色中,他和妻子的影子,模模糊糊地在地上缓缓移动,说不出的孤寂与苍凉。
凄切的二胡声,似乎在表达着他对生活的无助,也仿佛在追忆往事,诉说着阿炳内心的悔和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