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40年代,杨绛夫妇常去傅雷家做客。
她曾在《忆傅雷》中描写过这样的场景:傅雷的两个儿子——傅聪和傅敏正鬼头鬼脑地偷听大人在客厅谈话。
“只听得傅雷厉声呵喝,夹杂着妻子梅馥的调解和责怪:一个孩子想是哭了,另一个还想为自己辩白。
我们谁也不敢劝一声,只装作不闻不知,坐着扯谈。傅雷回客厅来,脸都气青了。”
这个哭了的孩子大概是弟弟阿敏,另一个为自己辩白的应该就是哥哥阿聪了。
傅聪从小调皮跳脱,在生活琐事上同母亲朱梅馥一样不拘小节,成年后身材修长,浓眉大眼,颇有艺术家气质;
在外貌上,傅敏跟父亲傅雷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做事也是如父亲一样认真细致。
跟钢琴家哥哥的辉煌成就相比,弟弟傅敏简直是名不见经传。
很多人也许都不知道,傅家还有这个当了一辈子教师的次子,但是倘若没有他,畅销了40周年,给无数人带来感动和启迪的《傅雷家书》恐怕就无法面世了。
因为懂得,所以宽容
在傅家,长子傅聪无疑是明星。作为世界级钢琴家,他早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就曾作为封面人物登上《时代周刊》杂志。
傅聪的成功,一方面是个人天赋使然,另一方面固然离不开父亲的严格教育与不遗余力的培养。
傅聪
傅聪正儿八经入校上学的时间其实并不长,傅雷是亲自编教材,请老师来家中给傅聪传业授道的。
他还规定傅聪每天必须练琴八小时,稍有懈怠,便严加责罚。
租钢琴、买钢琴的费用,跟随名师学习的费用,留学深造的费用,这些对于几十年靠着翻译谋生的傅雷来说,所费颇多。
十个手指头伸出来,尚有长短,况且在家中资源有限的情况下,难免厚此薄彼。
1953年的夏天,傅敏初中毕业了,他想报考上海音乐学院附中,却被父亲一口回绝。
傅雷的理由例举如下:
“第一,家里只能供一个孩子学音乐。你也要学音乐,我没有这能力;第二,你不是搞音乐的料子;第三,学音乐,要从小开始。你上初中才学琴,太晚了。”
傅雷大概也是看透了傅敏无此天分,可是,傅敏从小也是酷爱音乐的啊。
瘦削的他从小看着哥哥练琴,耳濡目染,但他喜欢的是小提琴,也曾师从中央乐团小提琴家和原上海音乐学院管弦系系主任学习。
当哥哥立志要成为钢琴家的时候,傅敏早就发誓要做一个小提琴手。
但世事怎会都能如人所愿?家里的经济情况,傅敏是知道的,哥哥学琴所费已多,再来一个,难免捉襟见肘。
无法,他的音乐梦想只能被迫让位,过早折翼。
傅聪、傅敏与母亲朱梅馥
音乐梦碎之后,傅敏直升普通高中,那个有着小提琴梦的少年,早已消逝在白衣飘飘的年代。
多年后,傅敏回忆说:
“从小父亲对我们的教育方式就不同。他对傅聪花大部分精力,要他学这个学那个,而我呢,更多的是受学校的教育。
在我中学毕业之后,父亲对我说:‘你不可能和你哥哥一样,你还是老老实实当一个教师吧。’”
他是有理由怪责父亲,怨恨哥哥的,怪责父亲“偏心”,怨恨哥哥抢占了家人更多的宠爱,和本不多的“资源”。
但敦厚懂事的他擦干眼泪,选择了原谅和坦然面对。
因为懂得,所以宽容;因为理解,所以接受。
傅聪出国留学前,一家人去月台相送,傅敏哭得很伤心。兄弟俩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很深厚。
年少的他并不知道,往后余生还会有更多无法自主的事情,而命运这双翻云覆雨手掠过众人头顶,恩宠和苦难分给谁,全凭着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