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退两难九月初九日,康熙帝心情平静下来后,意识到皇子中有人觊觎储位,欲置胤礽于死地。他对胤褆、胤禩等人顿时产生了极大的反感,对胤礽除了痛心之外,又添怜悯之情。
可是,旨意已经宣布覆水难收,既然不能骤然反悔,只有设法为胤礽的不良行为找到开脱理由。十五日,康熙帝对大学士的讲话中首次指出:“胤礽种种举动,皆有鬼物使然。”
康熙帝之所以心生悔意,原因有四。一是察觉到所谓胤礽有谋害之心,乃皇长子胤褆蓄意诽谤;二是他发现,以大阿哥胤褆、八阿哥胤禩为代表的庶出皇子借此机会图谋储位;三是他对胤礽感情极深,数十年来一直以培养胤礽继承祖业为首要责任;四是感到废黜太子大损其名,使他无颜以对天下。
九月二十四日,废黜皇太子胤礽的诏书颁布天下,诏书例举了胤礽的种种劣行,其中包括胤礽因索额图被拘致死而“蓄愤于心,裂缝窥伺,中怀叵测之状”。结论是:“凡此举动,类为鬼物所凭,狂易成疾。” 从废除胤礽的过程中,康熙帝显示出了情感压倒理智的反应,所以,后来他又严重低估了事态的复杂性,再次陷入被动。
错估形势由于康熙帝对废黜胤礽一事心生悔意,又鉴于时局的错综复杂,因此他于四十七年十一月十四日召集满汉文武大臣,命令会同商议,将大阿哥胤褆除外,在众皇子内举奏一人为皇太子。事前,康熙没有提出任何遴选条件,却对臣下先保证:“众议谁属,朕即从之。”
之所以如此自信,康熙认为众臣必能遵循他的旨意行事,保举废太子胤礽。但是,康熙帝忽略了以下几个事实:
其一,虽然清朝入关已历65年,但是,择贤选立嗣君的满洲政治传统依然得到多数满洲王公大臣的认同。康熙帝借鉴其祖努尔哈赤确立的由诸王贝勒选立嗣汗方式,令众臣推举皇太子,众臣也会按照同样是由努尔哈赤制定的选嗣标准,择贤推举皇太子人选。
其二,胤礽历时数年“暴戾淫乱”,在朝中声誉扫地,大失人心,已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其三,康熙四十二年(1703年)后,受到康熙重用,命以留守京城,办理政务的皇子,首为皇三子胤祉,次为皇八子胤禩。胤禩得以充分展示其办事周全,待人平易等长处,在宗室王公、满洲大臣中享有口碑。尽管不久前被责罚,继而又受到康熙帝召见,故众臣依然认为他是皇帝的爱子。
众臣推举胤禩为皇太子于情理相合,却出乎康熙的预料,他当即食言:“八阿哥未尝更事,近又获罪,且其家母亦甚低微,尔等再思之。”康熙帝原本是想让众臣主动推举废太子胤礽,以保全他的帝王体面,但这种君臣信息不对等造成了被动局面。
十月十六日,康熙帝召见了废太子胤礽、诸皇子及各位重臣,当即将拘禁的胤礽释放,涕泣宣谕云:“皇太子暴怒捶挞伤人等事,皆由胤褆魇魅所致,胤褆所播扬诸事,其中多属虚诬”。四十八年(1709年)三月,康熙帝复立胤礽为皇太子。
复立复废此后三年半时间(康熙四十八年三月至五十一年十月),康熙帝与胤礽的关系中有三种因素在相互作用。
一是康熙为了避免重蹈覆辙,费尽移山之力。他与胤礽几乎每天相见,悉心教诲,又百般迁就。胤礽所奏欲斥某人、惩处某人、诛*某人,康熙无不俯从。
二是胤礽复立不久,故态复萌,贪暴更甚。他不满于久居储位,常向人抱怨:“古今天子,岂有四十年太子乎?”又联合步军统领托合齐等人串通信息,为自己保奏。
三是庶出皇子中形成了反太子集团,以胤禩为等为首,得到诸多王公大臣的拥护。他们暗中活动,与胤礽作对。四十八年底,胤禩母舅、镇国公景熙首告托合齐父子在安郡王马尔浑丧期内宴会及贪婪不法各款,这成为胤礽再次被废的导火线。
五十一年(1712年)十月初一日,康熙帝谕诸王大臣:“胤礽自释放之日,乖戾之心即行显露。数年以来狂易之疾未除,大失人心。且秉性凶残,与恶劣小人结党,怙恶不悛,毫无可望,故仍行废除禁锢。”
康熙帝在位六十一年,毫无疑问是一位富有政治远见,具有开创气魄,具有出色治国方略的皇帝,说他是千古一帝毫不夸张。可是,在废立太子一事上,却因感情用事,招致失败的惨痛教训。
康熙帝先是对胤礽的贪暴虐众予以包容,继而一怒之下听信不实之言,断然决定废废黜太子。胤礽本已不堪,无法付与社稷,可是由于康熙帝是在丧失理智的情况下,贸然做出这一决策,其后既不愿意承认自己误信蜚言,又要为自己再立胤礽找到符合逻辑的理由。所以,康熙帝的一系列举措纯属是自欺欺人,作茧自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