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说新语》“简傲”这一门类里写了这么一个故事。
嵇康与吕安善,每一相思,千里命驾。安后来,值康不在,喜出户延之,不入,题门上作“凤”字而去。喜不觉,犹以为欣。故作凤字,凡鸟也。
上面这个文言故事翻译出来,就是:
嵇康和吕安关系很好,只要想念对方了,即使相隔千里,也会马上乘车出发去相见。后来有一次,吕安来了,嵇康正好不在家,嵇喜出门来接他,吕安不进去,在门上题了个“凤”字就走了。嵇喜没明白他的意思,还因此感到高兴。之所以写“凤”字,是因为把它拆开就是“凡鸟”二字。
“简傲”就是高傲、傲慢的意思。这个故事放在“简傲”这一门类里,就是表示吕安的行为是很傲慢的一种表现。
在这个故事里,点题的一句话,最体现吕安傲慢、简傲的一句话是——喜出户延之,不入,题门上作“凤”字而去。这句话也是整篇文言里最让人不理解的一句话。
在文章的末尾,作者虽然也特别地做了交代:故作凤字,凡鸟也。然而——我想大多数人对此还是一头雾水的。
主人邀请而不入,在门上题写“凤”字,这怎么就“简傲”了呢?“凤”字怎么拆出“凡”和“鸟”两个字来的?
让我们重新深入地认一遍“凤”字吧!
早期甲骨文的“凤”字这样写:
甲骨文“凤”字
甲骨文“凤”,是一个象形字。这个字简单而生动地勾勒出了一只凤鸟的形象。体现了象形字“视而可识,察而可见”的特点。我们在这个“凤”字中,可以看到这只凤鸟头顶着华冠,身披修长的翎羽。在这个字里,我们甚至能感受到凤鸟迎风飞舞,毛羽婆娑的动态之美。
晚期甲骨文“凤”字写作:
甲骨文“凤”字
晚期甲骨文“凤”字,在原来简笔勾画的凤鸟形象的右上角加了一个符号。关于这个符号,有的人说是“丮”字,读作“jǐ”。“丮”是“执”的本字,表示抓持。左右部件组合在一起所表达的意思是:巫师抓来祭祀通神的神鸟。也就是凤鸟。有的人说这个符号是一个盘子的形象,在这个“凤”字中作声符,起到表音的作用,因为古代没有轻唇音的f,大多读作p或b,所以盘、凤、鹏、凡这些字读音都一样。
甲骨文“凡”字写作:
甲骨文“凡”字,本义:铸造器物的模子。
篆文“凡”字和“凤”字写作:
凡和凤
“凤”字由原来的左右结构,自此变为半包围结构,一直到今天。许慎《说文解字》说:
“凤,神鸟。从鸟,凡声。”
凤,是传说中的神鸟。字形采用“鸟”作形旁,采用“凡”作为声旁,是一个形声字。凤, 繁体字是“鳳”,可以拆为”凡“和”鸟“,一脉相承。
所以,“凡鸟”——是吕安对嵇喜的讥讽。言下之意,嵇喜是一个平庸之人,他不屑与之交往。而嵇喜是嵇康的哥哥,对好友的哥哥都不留一点情面,吕安可真是够傲慢的。
今天我们书写的简化“凤”字,字形中早已看不出“鸟”形和“凡”字形了。
清朝的沈凤,字凡民, 名字便是出自《世说新语·简傲》这一典故。名为“凤”,字为“凡民”,意思是名字的主人并不是龙凤一般的人物, 不过是一凡夫而已。表示谦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