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静后来当然没有跟那位小伙子在一起。她以一句“非典结束了”作为那一章的结束语。
在这“乱世”生出的特殊感情中,很多读者都能体会到一丝浪漫。四目相对的时候,眼神会直抵人心,如果你能从对方的眼睛中读到什么,那是你离他灵魂最近的时刻。
我喜欢看着别人的眼睛说话,那是最能展露真诚的方法。
柴静的《看见》,整本书给人最大的感觉就是真诚。其实看过柴静的几个采访就知道,在采访中,她就像一个小女生,喜欢以亲和的态度,询问感性的问题。
她不聪明,不圆滑,就是真诚。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她很像班上的那种国旗下讲话的好学生,但是没有班委架子,好奇、正派、亲和、知错就改。
在《看见》中,首篇她就剖析自己刚来央视工作时,不接地气,文艺范太重,去西藏旅游回来,将照片裱成大相框挂上,办公桌上插一些从西藏带回来的花花草草;围着披肩穿着裹腿裙子,两条腿纠结在一起,撩撩头发采访:“你疼吗?真的很疼吗?真的真的很疼吗?”
看到这里,真是心有戚戚。
对于我不熟悉或者觉得太离谱的事情,我第一反应也是喜欢追问:“真的吗?这真的是真的吗?这真的是真的呀?”
还是那个原因,经历的太少,离生活太远,拘在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所以才会大惊小怪。小女生的状态。
有同事评论柴静:“你生活得太塑料了,过分得体。你得学会有意瞄准,无意击发。”
“有意瞄准,无意射击”这句话,罗振宇在2018年12月31日的深圳跨年演讲上,也曾经说过。
后来柴静再也没有穿过裙子,留过长发,在镜头中的她,总是最简单的装束,有时甚至连妆都不化。
柴静刚进央视的时候,在采访上也欠缺,尤其是采访征地问题的时候,而当时她所在的《新闻调查》栏目收到的最多的采访稿件便是征地。
去做征地问题,必然要跟大老板、大企业家或者政府官员打交道。柴静自我剖析,说自己从小到大碰到厉害的人就走避,只有跟孩子、老人、弱者待在一起,才会觉得舒服。
但身为出镜记者,不可能一直逃避。从头发到表情再到询问的问题,如果你不专业,就会被糊弄,一被糊弄,就做不出好新闻。
所以她只能死磕,将相关法律法规一条条在本子上抄一遍,该算的数据算一遍,问题列出来,想象对方会怎么回答,一招一式如何拆解。
以前同事说她的“塑料感”很快就被撕裂了,深入各个现场,跟各行各业的人打交道,她被按在犬牙交错的生活中,对生活的体验直入骨髓。
台里德高望重的前辈曾经送给柴静一句话,是苏联作家说的,
“在清水里呛呛,血水里泡泡,咸水里滚滚,十年后咱们再来讨论。“
这一呛、一泡、一滚之后,柴静真实参与到了世界中,她以前的清高、戾气也悉数被消解掉了。
柴静是这样描述这种变化的:
在电视素材里看到这段镜头,心想,这女同志,表情怎么那么多啊?听到自己经验之外或者与自己观点相悖的意见,她脸上会流露出诧异、惊奇、反感、不屑,想通过提问去评判对方,刺激别人,想让对方纠正,那种冷峻的正直里暗含着自负。“
这种内心的狭隘自负,相信很多人都会有过,尤其是读了几本书又读的不够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