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论语》是中国人的精神家园,也是中国人之所以为中国人的文化基因。孔子是万世师表、至圣先师,也是每个中国人的精神导师。不读《论语》,不足为中国人。
子日:“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这是《论语》第一篇“学而篇”的第一段,我们每个人都在语文教科书上读过,但能说我们都真正懂得是什么意思吗?
凡古人为书,开篇之辞都是极为慎重和最为重要的,所谓“点题”。《论语》是孔子及其弟子的语录结集,由孔子弟子以及再传弟子编写而成,“论”即讨论编次之意。所以,把“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放在第一篇第一段必定是大有深意的。
(二)
那么,究竟有什么深意呢?阐述之前,先采取以字释文的方式对这段话作个详细的解释。
学:“通、习义”,也就是通读、练习的意思,可简单理解为我们今天所说的“学习”。
时习:时,有三种解释,一是指“年岁”,二是指“季节”,三是“晨タ”(即一天),可筒单理解为“时时”“经常”;习,繁体字为“習”,和羽毛有关,本意为“如鸟学飞”,兼有“温习”“练习”“实习”之意。
说:通“悦”,下而还有个“乐”。在古代,古人用词是非常精准的,“悦”“乐”不是一回事。所谓“悦在心,乐则见于外”。悦,指的是“愉悦”,是心里内在的快乐,是不易分享的,表现为“自我满足”,心里愉悦是极致的、持久的;“乐”,指的是“高兴”,是心里外在的快乐,是可以分享的,表现为“兴高采烈”。
有朋自远方来:通常解释为“有朋友从远方而来”,也可以通俗地这样理解。但若深究其意,则当是另有一番风景。“有朋”,有一种说话为“友朋”的误写,“友”和“朋”在古代也不是一回事,所谓“同门曰朋,同志曰友”;“远方”,在古代连起来用而表示今天的“诗和远方”的“远方”,几乎是没有的,古代讲“远方”就单用个“远”字。所以,另有一种解释,把“远方”拆开,“远”指远方,“方”和后面的“来”一起段句“方来”,“方来”在古语中指“并来”,即一起来,非仅一人来。所以,“有朋自远方来”,也可解释为:“友”和“朋”从远方一同而来。当然,此两种解释意思上是相通的,但若细细玩味,前解较浅,后解甚深。
人不知:即人不知我,其真意是“为学日进,修道日深,人不能知”,是“虽贤如颜回,不能知孔子之道之高之大”,通俗地说就是“真理在我,世人难懂”,所以孔子曾曰:“知我者其天乎?”。
愠:“佛郁” “怨”的意思。
不亦君子乎:君子,成德之名,和我们今天理解的君子意思差不多。
(三)
相信通过上面的解读,你可能对这一段话又有了一个全新的且深刻的认识了。下面,就说说这三段话的内在联系是什么,为什么它们是如此的重要,竟然可以位列《论语》开篇第一句。
子日:“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那么,“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便可以理解为孔子毕生为学的自述。
“学而时习之”,乃少年初学事,即“十有五而志于学”后当之;“有朋自远方来”,乃中年成学事,即“三十而立”后当之;“人不知而不愠”,乃晚年得道事,即“五十而知天命”后当之。
贯穿起来看,“学而时习之”讲的是“成学”,“有朋自远方来”讲的是“成名”,“人不知而不愠”讲的是“成贤”(那么,“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讲的便是“成圣”,虽贤如颜回对其讲“成贤”之道亦足矣)。所以,“成学” “成名” “成贤”三者之间的内在逻辑可以庸俗地理解为孔子的“成功学”,而这一“成功学”的逻辑起点是“学而时习之”,因为学而时习,然后有朋自来,始终学而时习,最后不知不愠。所以,孔子又曾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
孔子一生重在教,孔子之教重在学。所以,二千五百年前的孔子,用这三句话向我们揭示了“学习是人生的永恒课题”这一现代理念,而且二千五百年后这一理念也不会过时。所以,孔子的这一启示,オ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普世价值,不受时限,通于古今,全无不然,故为可贵。
当然,如果再深一层挖掘,怎样“学而时习之”?则应当是追求那种“不亦悦乎”的境界,即秉持“学以为已”,而求“自得其乐”。然如何オ能“自得其乐”?当“反求诸己”。何为“反求诸己”?即实践体悟。若能实践体悟,则能知行合一(这或许也是阳明心学的真意吧)。
至此,“学习”“实践”这一认识论的两个基本概念都立起来了。学习、实践、再学习、再实践……,此亦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末完待续,下篇将从《大学》之道的启示来解读,敬请期待!)